聞著那個氣味，我趕緊往廚房外麵走，發現陸小風正一眼詫異的盯著大門口處。

    我趕緊跑了過去，發現我媽正拿著一隻燒雞笑嘻嘻的朝屋裏走來，嘴裏不停的念叨著：“我兒子最愛吃燒雞了，買一隻給他補補。”

    我媽身上衣衫不整，頭發零亂，之前肥胖的身體也消瘦了一大圈。

    即使我心中再怨恨我媽，但是看到她現在這副模樣，心中還是止不住的心酸。

    “媽。”

    我趕緊快走幾步朝她走去，沒想到她看到我連忙擺出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把燒雞往懷裏一摟：“你別過來，這燒雞是給我兒子留著的。”

    我扯了一下酸澀的嘴角，連忙搖搖頭：“給小北留著，我不吃。”

    我媽才鬆了一口氣，趕緊朝客廳裏跑：“我得趕緊給我兒子吃，要不然他一會兒又要離家出走啦。”

    陸小風皺著眉頭，尷尬的看著我：“你家這人都什麽情況？”

    我緊咬著牙，雖然事情的起因都要從我媽身上算起，但是看到她現在這副癡傻的樣子，我再也怪不起她來。

    可憐天下父母心，拋開一切，對於小北來說，我媽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母親，她恨不能將她所有能給小北的東西統統給小北，包括自己的命。

    我隨著我媽的腳步快要走到客廳的時候，外麵的大門突然發出震天的響聲，接著便是婦女尖聲的謾罵。

    “方梅，你給老娘出來，把那隻燒雞還給老娘。”

    說話間，一腰肥體胖的中年婦女出現在我的視線裏。

    我認識她，是牛二前丈母娘，我們都叫她胖嬸，在街上向來以潑辣不講理著稱。

    和我媽有得一拚。

    都說英雄惺惺相惜，我媽和胖嬸兩人屬於撒潑耍賴各顯神通。

    我尷尬的朝胖嬸打了個招呼。

    胖嬸一看到我，顯然也吃了一驚：“你這小蹄子不是逃跑了嗎？”

    我當然不能告訴他這些天發生的事情，所以我趕緊轉移話題：“胖嬸，究竟發生什麽事情了？”

    其實不用問，我大概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麽，但是為了讓胖嬸不再問我之前的事情，我隻能再問一遍。

    胖嬸聽我這麽一問，立刻眉毛倒豎起來，掐著腰，十足的鄉村潑婦形象。

    “你媽這可不是第一次偷我家雞吃了，前幾次我也算可憐她，不和她計較，好家夥，她到是偷上癮了，這可是我給我們家老頭子的祭品。”

    說完，胖嬸指著我道：“丫頭，你媽再不好，我看你叫我這麽多年嬸的麵子上，以前的事情都算了，但今天這隻雞無論如何得還我。”

    我朝胖嬸歉意的笑笑，忙點頭說好。

    然後轉身朝我爸媽的臥室走去。

    我媽正坐在我爸的床頭上，笑嘻嘻的看著我爸，把整隻雞都遞到我爸的嘴邊，高興的說著：“吃，兒子，快吃。”

    我不忍看著這樣的媽媽，扭頭又走出了臥室。

    陸小風跟在我身後，欲言又止的樣子。

    “小風，能借我50塊錢嗎？”

    陸小風點點頭，從口袋裏掏出一張50的遞給我，我拿著錢走到院子裏，看著胖嬸的眼睛在院子裏左看看右瞧瞧，臉上帶著惋惜的樣子。

    我走到胖嬸麵前，將50塊錢遞到胖嬸手裏：“胖嬸，對不起，那隻雞我爸已經吃了，我賠您50塊錢，您再買一隻好嗎？”

    在村裏一隻燒雞也不過二十塊錢，我給胖嬸50，她當然樂意。

    一把接過錢，胖嬸誇著我懂事，扭著屁股就走了。

    陸小風可憐的噘著嘴：“嫂子，什麽時候能吃飯？”

    我朝他歉意的一笑：“對不起，可能還要晚一會兒。”

    現在家裏什麽吃的也沒有，而且廚房髒的很，我要先收拾廚房，再去買菜，最主要的是，我要先了解一下我媽現在的情況。

    更讓我心中不安的是，欠牛二的錢，我爸還沒有錢還，現在胖嬸知道我回來了，不知道她會不會說出去，而牛二會不會又讓我去當他媳婦抵債。

    我現在後悔剛剛沒有求胖嬸不要把我回來的事情說出去。

    陸小風狠狠咽了幾口口水，可憐巴巴的看著我。

    我走到臥室，我爸正哄著我媽把燒雞給人還回去，我媽不高興的拿著燒雞扔到我爸身上，又撿起來吹幾口，再撲到我爸懷裏大哭：“兒子，媽錯了，媽不該拿燒雞扔你。”

    我心酸的看著我爸，我爸卻朝我笑笑：“她這樣挺好，至少不再強勢嘴毒去傷人。”

    “爸，我媽這種情況還能好嗎？”

    我爸輕歎一口氣，點點頭：“或許吧，她也不是一直這樣，有時候就很清醒。”

    “爸，牛伯伯家的錢，還有數學老師家裏的錢以及，你之前做生意所欠下的錢，大概有多少？”

    我之所以這麽問，是要心裏有個數。

    等我賺錢了，也能計劃著還款。

    我爸沉默的咬著牙，看著我，勉強而尷尬的笑了笑：“閨女，這個不用你操心，我……”

    “你來還是嗎？爸爸，你拿什麽來還？在女兒麵前，你不用強要麵子，是你和媽媽將我養大成人，女兒現在大了，應該替家裏分憂了。”

    我不顧陸小風在場，揭著爸爸的傷疤。

    我不喜歡看到他一副逞強的樣子，雖然我有時候也這樣，但是爸爸的這樣子，卻讓我無比心疼，讓我無比的恨自己，恨自己沒有出息，沒有能力。

    爸爸的眼圈瞬間紅了，他將頭扭向窗外：“閨女，對不起，你回來就是一個錯誤。”

    有時候我們就是這樣，明明想靠親情最近，卻隻能讓物質將我們分離的更遠。

    明明我們奮力去擁抱親情，卻總是被一些物質隔的越來越遠，麵對這樣的阻力，我們又無能為力。

    我從未想過，因為逃避家裏的負擔而一去不回，但爸爸肯定是希望我能遠去而逃避這些債務。

    我笑著搖搖頭：“爸爸，這也許是我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情。”

    我媽手裏拿著燒雞，在我麵前晃來晃去，突然她的眼睛睜著老大的瞪著我，然後直接扔掉手裏的燒雞，直接掐上了我的脖子。

    “你這個賤人還敢回來，你還我兒子，還我兒子。”

    我媽麵目猙獰的像從地獄裏爬出來的魔鬼。

    她人本來就高，又胖，雙手的力道很大，再加上王一北的離家出走，給她造成為的打擊，讓她將所有的怒氣化成怨恨的力氣，恨不能將我掐死。

    我爸急的在床上直揮舞胳膊，他沒有雙腿，也下不來床，急的朝外麵大喊：“小夥子，快來救延延。”

    我知道他在向外麵的陸小風求助。

    陸小風可能就在臥室外麵站著，他一聽我爸慌張的聲音，連忙推門而入，將我媽的手從我的脖子上扯開。

    我媽一放開我，我就低下頭止不住大聲咳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空氣。

    大抵人在死亡之前就是這種感覺吧。

    “你這崽子是誰？給老娘滾一邊去。”

    我媽見陸小風把我從她手裏救了出去，不甘的朝陸小風大聲吼叫著。

    陸小風顯然不把我媽放在眼裏，聲音不卑不亢的說：“要不是陪嫂子回來，你八抬大轎我都不來這種地方。”

    “嫂子？”

    我媽尖酸的聲音直接朝我開炮：“好啊，我們在家裏天天過著遭人圍堵逼債的日子，你在外麵倒成了別人的嫂子，你這個沒良心的，還有臉回來。”

    我站在陸小風的後麵，由著我媽隨便罵，卻也無力反駁。

    “我告訴你，王一延，老娘給你三天時間，你要是不把我家小北給找回來，老娘還把你賣給牛二去。”

    “你敢。”

    我爸暴躁的聲音從床上傳過來。

    嚇了我和我媽一大跳。

    將我賣給牛二就是導致王一北離家出走的根源，我爸肯定氣不過，他平時的聲音平和中緩，現在能用這麽大的聲音，可見他也忍受不了我媽說的話。

    我更是不禁打了個冷顫，我媽向來說話算話。

    “光欠外麵的債都有十萬，你自己看著辦吧，什麽時候能把帳還清了，到時候你跟債主說。”

    我媽把一切事情都說的理所當然，就像欠債一樣，憑良心說，跟我有什麽關係？

    可我媽硬是理所當然的覺得，這債就該我還。

    “你夠了，做飯去吧。”

    我爸朝我媽揮了揮走，我媽低頭上去就是一口，咬得我爸悶哼一聲，我的心都跟著疼了起來。

    我媽什麽時候說動口就動口了。

    “哎媽呀，這跟這瘋女人保持好距離，你們這農村打疫苗的地方可讓人不放心。”

    陸小風故作全身打了個寒顫，看向我。

    這會兒，我沒心情跟他開玩笑，看著我爸越來越難看的臉，咬了咬看向我媽。

    “媽，你放心吧，家裏的債，我一定會想辦法還上，小北我也一定盡力找，但這都需要時間，並且我隻有一個條件，那就是麻煩你幫我把我爸照顧好。”

    我回來做什麽來的？不就是為了看看我爸，幫他分擔一下家裏的負擔嗎？

    我媽冷哼一聲：“那得看老娘心情。”

    這時候，院子裏的大門突然被人踹了一腳，大鐵門發出哐的一聲響。

    接著，那個讓我最害怕，逃避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朵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