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覺，就像是剜心之痛。

    會死，但死的很慢。

    可能該死的人還沒死，因為過程太煎熬，反倒將身邊的人先給活活逼死了。

    “……嗯……”

    程枳茉隻不過是發出一個單音節，但卻能夠明晃晃的聽出她的哭腔。

    她已經很久沒有聽過寧嘉嚴這麽喊她了。

    寧嘉嚴一出聲，隻不過才兩個字，卻猶如千斤重般重重砸在了她的心上。

    生疼。

    寧嘉嚴隻是收緊了搭在她腰間的手臂，更加用力的將她緊抱在自己的懷裏，沒有再多說些什麽。

    一切都盡在不言中。

    在程枳茉僅剩的，為數不多的時日裏。

    夫妻倆像是約好的那樣不約而同的仿佛忘記了過往的種種，時間留給他們之間的，隻剩深愛。

    寧嘉嚴放下了手中所有的工作，一心一意的陪在了程枳茉的身邊，做一個真正合格的寧先生，隻屬於寧太太的寧先生。

    因為他們明白，在生死這樣不可逆的大事麵前，所有的一切恩怨情仇都顯得是那麽的縹緲無影。

    他陪著她一起期待肚裏新生命的到來，陪伴她看著孩子一天一天的長大……

    仿佛忘記了，等著他們的還有生死的考驗。

    剩下的，隻有對未來新生活的向往和憧憬。

    因為隻要他們的心在一起，他們便永遠都在一起。

    《速度與激情7》當中有句非常經典的台詞，非常適合此時的他們。

    It’ssaysthatliveintheheartsthatstilllivewithyouHanitsnottodie

    “人說如果住進對方心裏，即使死亡也無法分開彼此。”

    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任憑是誰都無法阻擋時間的腳步。

    因為你越想阻擋，它便變得越來越勢如破竹，銳不可當。

    程枳茉因為腹中胎兒過大，在懷孕第九個月的時候便破了羊水，被送進了產房。

    這所有的過程中，寧嘉嚴都沒有離開她半步。

    他始終緊緊握住了她的手，仿佛是想用這樣笨拙的方式來留住生命正在一點一點逐漸消逝的她。

    程枳茉看著唇線緊抿，神色僵硬的寧嘉嚴，反倒坦然的笑了。

    她笑得很純粹，很大方。

    沒有一絲畏懼和害怕。

    哪怕她知道死亡之神的腳步正在靠近她。

    她也沒有害怕，而是勇敢麵對。

    由於程枳茉的身體狀況，孩子隻能選擇剖腹產的方式。

    孩子很快便出生的，是個女孩。

    都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程枳茉突然因為生了個女兒而有些欣慰。

    她走了，還有女兒能代替她陪著寧嘉嚴走過餘生不是嗎。

    所以，她從知道自己的病情之後便一直盼著生個女兒。

    老天還算是憐憫她的吧，讓她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願望成真。

    應著程枳茉的要求，護士將孩子抱到了她的身邊，程枳茉看著繈褓中的孩子，輕輕的吻了吻孩子的額頭，便讓護士將孩子抱走了。

    孩子九個月出生，是早產，還需要進保溫箱。

    為了孩子好，程枳茉就算是再不舍，哪怕她知道這是她這輩子見孩子的最後一麵，她也要狠心放手。

    醫生和護士早就清楚程枳茉的狀況，麵對程枳茉產後大出血的狀況，沒有一個人慌亂。

    所有人都自覺的退出了手術室，將最後的時間和空間留給了寧嘉嚴和程枳茉夫妻二人。

    程枳茉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臉上被滴了一滴淚，是寧嘉嚴的眼淚。

    他親吻著她的額頭，滿目山河空念遠。

    程枳茉伸手捧著他的俊臉，抬頭也吻了吻他的唇，蜻蜓點水的那種。

    “嘉嚴哥哥，別哭。”

    這是六年來，她第一次這麽喊他。

    卻也成為了此生最後一次。

    “孩子叫什麽名字啊，你想過嗎？”

    她想知道自己孩子的名字，才能走得安心。

    “程惜，寧程惜。”

    這是他從娶她那一刻開始便決定好的名字。

    寧，程代表他們二人。

    “惜，是珍惜的惜，可惜的惜。對不對。”

    程枳茉仿佛與他心有靈犀，還不等他細說，便猜中了那個惜字。

    “嗯。”

    寧嘉嚴已經淚流滿麵，但卻始終直視著程枳茉的眼睛，生怕他一眨眼，便再也看不見這雙明亮有光的眼睛。

    這是他這輩子最愛的人的眼睛。

    裏麵有他的浩瀚星空，有他的一切的一切。

    失去她，也便等同於失去他自己。

    “……我走之後，你要……陪著程惜好好長大，不能讓她受半點委屈，不然……不然等你白發蒼蒼……來見我的時候，我可是會生氣的……”

    程枳茉說著說著，也忍不住的淚目，仿佛她已經穿越時空看到了多年以後，寧嘉嚴白發蒼蒼的模樣……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麵對程枳茉的叮囑，寧嘉嚴親吻著她的手背，不停地輕聲重複著一句“我知道”。

    “寧先生，我這輩子能成為你的寧太太，能夠為你生兒育女，是我莫大的榮幸。”

    這麽一句話，看似華麗，其實卻是程枳茉深藏於心底的感歎。

    她要趁著最後的時間將深埋於心底的話全都一字一句告訴他。

    她不想帶著遺憾離開他。

    她也舍不得他。

    “……寧嘉嚴，我……我……從小時候見……見你第一麵起，就有一個偉大的夢想。”

    那便是嫁給他，做他的寧太太。

    和他簽一份合約，終身製。

    寧嘉嚴知道她的夢想是什麽，他曾經偷偷看過她的日記，她在裏麵寫下的每一個字，一筆一劃，他都了然於心，刻骨銘心。

    他也學著她的方式說話。

    “寧太太，我也有一個夢想。”

    和她白頭偕老。

    知程枳茉者莫若寧嘉嚴，同樣，程枳茉對寧嘉嚴又未嚐不是如此。

    天下之大，人海茫茫。

    知寧嘉嚴者莫若程枳茉。

    程枳茉又怎麽會不清楚寧嘉嚴口中說的夢想是什麽呢。

    可，她卻對此無能為力，也注定要辜負他……

    程枳茉笑了笑，惋惜的說道“……對……對不……起，寧先生……寧……寧太太最終……還是……辜負了你的深情……”

    寧嘉嚴突然俯下身抱緊了她，未再言語……

    程枳茉努力的伸手去回抱，但她卻深深的感覺到生命的流逝，竟然讓她連抬手的動作都是這麽的艱難……

    終於，她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在死亡之神麵前都顯得那麽的無力。（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