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程枳茉也沒有去跟寧嘉嚴說什麽等她走了之後，讓他再去給孩子找個後媽或者再給他自己找個愛的人相伴一生這種大義凜然的話。

    她不是聖母，說不出口。

    如果寧嘉嚴不能再遇到一個真心相愛的人，她寧願他孤獨終老一生。

    不是她狠，她隻是害怕來生再見到他的時候，他的身旁已經有了別的人，他的心裏會再也沒有關於她程枳茉的半分地位。

    她想做他的寧太太，永生的寧太太。

    能夠死在他的懷裏，是她此生莫大的榮幸。

    這一生，遇見他，嫁給他，為他生兒育女，哪怕沒有婚禮，哪怕沒有甜蜜，也哪怕他們的關係從未向外公開過。

    也足矣。

    人生總要有些無法實現和彌補的遺憾，才會留戀這人世間的美好，來年才有機會卷土重來。

    “……寧先生，我愛你……”

    程枳茉最後的聲音很輕很輕，但就是這麽六個字用盡了她餘生全部的認真和力氣。

    我愛你。

    這三個字，是她第一次說，也是最後一次。

    隻說給他聽。

    寧嘉嚴哭的泣不成聲，他低頭吻住她的唇，聲音沙啞“寧太太，我也愛你。”

    寧嘉嚴和程枳茉都不曾想過，兩人之間第一次說這句話盡會是在程枳茉生命的盡頭……

    最後的最後，程枳茉揚著唇閉上了眼睛，眼角落下一滴淚。

    她很滿足，哪怕到了生命的盡頭，但就因為寧嘉嚴那一句“我也愛你”。

    最深的愛，勢必伴隨最深的痛。

    但她卻無怨無悔，心滿意足。

    因為愛他。

    寧嘉嚴，來世再見。

    程枳茉的葬禮沒有大辦，甚至寧嘉嚴根本沒有通知任何人來參加她的葬禮，就連他們之間的女兒寧程惜，他也沒有帶她來程枳茉的墓前。

    最後最後的時間裏，他想和她單獨在一起。

    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彌足珍貴。

    那天，下著淅淅瀝瀝卻不間斷的小雨，寧嘉嚴一襲黑衣，沒有打傘。

    雨，悉數落在了他的發上，身上，他卻毫不在意。

    自從程枳茉走後，他就沒再開口說過話。

    就連他們之間的女兒，他也沒有再看過一眼。

    沒有程枳茉的世界，他什麽都不要。

    YC環影所有的權力都被寧嘉嚴全權轉交給了喬煥宇打理。

    他在影視方麵的工作也全麵停工，選擇息影，在程枳茉懷孕那段時間拍攝的所有劇都被寧嘉嚴下令封殺，永不播出。

    剛出生的寧程惜被交給了施子琛和寧佳諾夫婦撫養，正趕上施寧一快要斷奶，寧佳諾也就有奶水可以喂養寧程惜。

    寧嘉嚴除了在寧程惜出生時看過她一眼，之後便再也沒有去看過她。

    他怕，多一眼都是喚醒疼痛的聲音。

    就讓孩子跟著寧佳諾也好，還有個哥哥能陪著她長大。

    總好過，和他一起頹廢生活。

    S市機場。

    他訂了飛巴黎的機票，程枳茉日記中記錄的每一個小夢想，他都要一一幫她實現，將來，他在另一個世界重新遇見她的時候才能夠告訴她，她都錯過了哪些人世間的精彩。

    她最想去的地方是巴黎，和他一起去。

    因為巴黎是浪漫之都，她想和他一起去看埃菲爾鐵塔。

    施子琛和寧佳諾帶著兩個孩子來送機，寧嘉嚴抱了抱施子琛懷中的施寧一。

    施寧一也用他糯糯的聲音喊了兩聲“舅舅”。

    這都是寧佳諾的功勞，她知道寧嘉嚴要走，且歸期未定。

    寧程惜還小，不會喊爸爸。

    那就讓施寧一給他留點念想也不錯，所以她教了施寧一喊了一個星期的“舅舅”。

    所幸，施寧一學得很快，喊“舅舅”已經比喊爸爸媽媽要更好了。

    寧嘉嚴跟他們三人道別，卻始終沒有卻看寧佳諾懷中的寧程惜一眼。

    他注定不是一個好父親，更不是一個好丈夫。

    隻能辜負了程枳茉和寧程惜母女。

    他要用餘生去彌補程枳茉的缺憾，便注定無法當一個好父親。

    寧嘉嚴走後，開始飛往世界各地。

    他也常常給寧佳諾發回來一些照片，但這些照片都有一個共同點。

    照片中寧嘉嚴永遠都將左身側的位置放空，那是他留給程枳茉的位置。

    永遠放空。

    其實，程枳茉給寧嘉嚴留過一封信。

    但寧嘉嚴卻一直沒有找到，說得準確一點，是他壓根沒去找，仿佛隻要他不去把她最後的信看完，她的魂魄就會不得安寧，也就會舍不得離開他。

    程枳茉生前將那信放在他們臥室床頭的相框後麵。

    信的內容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多的都是對寧嘉嚴和孩子的叮囑與不舍。

    總是將那些說過寫過的話又說一遍，再寫一遍，好像怎麽說怎麽寫都不夠的感覺。

    她就是不舍。

    不舍得他，不舍得剛出生的孩子。

    不舍得這個有他和孩子的世界。

    她從小到大，在遇見寧嘉嚴之前從來沒有什麽大夢想，唯一就是能夠吃飽穿暖，希望不用再和孤兒院的小朋友們搶吃的。

    也希望自己能有一個溫暖明亮的家，希望她也能夠像正常人家的孩子那樣，有父母疼愛。

    可她無父無母，這個願望也隻能無疾而終。

    說實話，她也是有父母的，父親是誰，她不知道，但母親，那個不稱職的母親，她知道。

    她在信裏告訴了寧嘉嚴，自己是林沁的女兒，她是林嘉俞同母異父的姐姐。

    從一出生，林沁便將她丟進了孤兒院。

    或許這就是孽緣，陰錯陽差的，她又被寧謠帶回了家資助撫養。

    又偏偏碰上了林沁，當時的她看著寧嘉嚴和寧佳諾有一個溫暖的家庭，她說不羨慕是假的。

    小小年紀的她也想擁有母親的疼愛和嗬護。

    林沁便以愛為名抓住了她的這種心裏，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程枳茉。

    程枳茉明明知道林沁是欺騙自己的，但她卻依舊選擇相信她，為了母愛，選擇背叛她深愛也同樣深愛著她的寧嘉嚴。

    一次又一次的殘忍的傷害了他，不厭其煩。

    可最終也沒能換來她夢寐以求的母愛。

    直到她有了寧程惜，一天一天感受著寧程惜在她身體裏的變化，孩子慢慢長大，程枳茉才真正懂得母愛根本不需要奢求。

    可這一切，她終究明白得太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