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他以為，她不過是莫啟晗諸多女人當中的一個，與她們一樣，上不了台麵見不得光，他為這樣一個溫婉聰慧的女子感到惋息。直到，莫啟晗秘書室的電話打來，他才知，這個男人對她似乎不太一樣。

    飯局上，他看見莫啟晗對她的目光溫柔，退去了往日的淩厲凶狠。作為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他的心還是莫可名狀的跳了一下，仿佛看見自己在二十多年前追求妻子時的模樣。莫啟晗的眼神就是這樣，盛著太多的緊張、期許、熱烈、寵溺，沒有絲毫的雜質，純靜如水。

    對莫啟晗的好感便是從那時開始的。

    那日之後，公司的業務量突然地增多了起來，程光源知道，這些是因為莫啟晗，或者說，是因為筱雨。

    筱雨沒有等到程光源的答複，腳尖一踮，轉椅一滑，輕輕巧巧地便來到了黎珠的桌前。時間長了，她已經能收放自如地在這個狹窄的辦公室通道裏滑行而不碰落東西。

    “珠珠姐，那個中午要去見哪個客戶啊？”她問。

    黎珠的右手迅速地在鼠標上點擊了兩下，然後側過頭望了一眼，笑道：“我以為你知道呢，正想問你來著。”

    “啊？你也不知道！”筱雨摸著後腦，有些狐疑地望了一眼程光源的辦公室，嘀咕道：“老板今天玩什麽神秘深沉呢？”

    “誰知道呢？”黎珠笑著。

    話雖如此，十一點整，筱雨和黎珠還是跟著程光源來到了金華大酒店。

    楚先生？她有些意外。黎珠的臉上也閃過一絲詫異的神情，稍瞬即逝。

    “楚總，你好！”程光源微笑著伸出右手。

    “你好，程總，黎珠小姐！”楚天亦高大的身影從落地窗前轉過來，一貫溫和的臉上笑意盈盈，讓人如沐春風，與他們一一握過，然後轉過身麵對筱雨，“筱雨，看來你最近很忙啊，若不是以這種方式請你出來，恐怕你又要說沒有什麽時間了。”

    什麽時候，她開始在疏離自己，設計方案明明是由她主導的，但每次到公司裏來接洽的卻是她的同事，她似乎在刻意回避著自己。

    “楚總，你可真會開玩笑。”筱雨笑著在他的手勢下與他們一起在餐桌前坐了下來，“就是不知道我們的設計方案是否合乎華美的審美要求啊？”

    “是啊！楚總如果還有什麽要求和具體的更改方案，請盡管提出來。能得到華美的青睞是我們的榮幸。”程光源謙和地笑道。

    “方案我很滿意，是公司收到的所有作品中最好的設計。”楚天亦爽朗地笑道，眼睛有意無意地看向筱雨，“程總手下的團隊雖然年輕，但極具活力，這個方案設計得既時尚又非常地適用，可以滿足到不同階層消費者的心理需求。”

    “楚總，你太過獎了。”程光源謙虛地笑道。

    “看來我不想建立長期合作關係都不行啊！”楚天亦刻意地歎道。

    程光源和黎珠臉上露出難以置信，轉而是興奮的神情，能與華美這樣的大顧主保持長期合作的關係，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不由連聲道：“太感謝楚總了。”

    唯有筱雨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這樣的結果她早已料到。

    她的目光更多的是聚集在餐桌上那一堆美食名菜中的一道不起眼的五柳魚身上。她伸筷夾了少許放入口中品嚐，鮮嫩清淡，甜爽適口。心想，應該適合他的胃。

    最近，她對做菜已經有些癡迷，如果說以前喜歡弄刀甩勺是因為節省生活開支的話，那麽現在卻是為了他，一看見好吃的，便想學來，然後回家做給他吃，與他分享。

    “這個周末，小女在遊輪上有生日派對，希望程總和黎珠小姐到時候能帶著你們的寶貝們賞臉光臨。”臨走的時候，楚天亦向他們發出邀請。

    “謝謝楚總的邀請，到時一定前往。”程光源與黎珠微笑著應承下來。

    “筱雨，這個你總沒有理由來拒絕依依的邀請吧？”楚天亦嗬嗬地走到她麵前笑道。

    “依依的生日party，說什麽我也會來參加。”筱雨笑道。

    莫啟晗的心情有點悶悶的，她的動向他隨時都知道。明知她是為工作而去，他的心裏還是免不了一陣醋意翻滾。楚天亦，是他的一個心結。

    超市門外，他駐了足，看著她從車子裏蹦跳下來，挽著他的手臂走入那人山人海。

    此時，正是超市生鮮區最為繁榮的時候，超市亦往往在這個時候打出特價清貨，不少的家庭主婦趁著這個時段揀個便宜，也有為數不多的幾個男人。

    筱雨總覺得，能牽著他的手，一同選購晚餐的食物，可以接近她最平凡的天長地久。

    魚池的四周已擠滿了黑壓壓的人群，她在中午的餐桌上，就已經在考慮晚上給他做一個五柳魚，下午趁著工作的空隙上網查了一下其做法和配料。

    “你等我一下。”人堆外，她抬頭對他說，她知他素愛幹淨，不喜歡那腥髒的氣味。

    她越過他，瞅中一個空隙，將身子插入人群裏，被人擠得差點有些站立不穩，心中卻是興奮與甜蜜，仔細地盯著魚池中密匝的身影，終於看見一條合適的青魚，遊得正歡。

    伸過魚網去撈，明明已經夠著，不想半路另一杆魚網橫了過來，那條青魚瞬間在別人的網子裏活蹦亂跳。

    筱雨微愕，抬起頭望去，卻是一個中年婦女，收了網，朝秤台走去。

    她轉過身，朝莫啟晗望去，隻見他站在人群中央，安靜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眸光深沉。人群裏，他是那樣的矅目，哪怕是微微的一個皺眉，都能引起旁人的駐足觀望和竊竊私語。

    食色，性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他確實是一個英氣逼人的男子。

    她朝他笑，作一個無奈的聳肩動作。回過身繼續去挑魚，終是挑了一尾足夠兩人吃的青魚，收了魚網，正準備去秤台，忽覺腳底一滑。

    這潮濕的地板，終是在她的大意裏，給了她一跤。眼看就要撲入地麵，親密接觸那光滑的地板磚，忽覺一陣勁風強勢而來，她的尖叫還沒有來得及出口，一個堅實的胸膛摟她入懷。

    旁邊傳來一陣驚呼和豔羨。

    “怎麽這麽不小心。”耳邊傳來他輕微的責備聲。

    她對他吐了吐舌，扮一個鬼臉，提起魚給營業員秤過，然後挽過他的手臂，結帳離開。

    五柳魚的做法對她來說並不難，回來時，青魚還在袋子裏彈跳。她熟練地將魚刮鱗，剁鰭、去鰓和內髒，冼淨晾水，兩側劃一字形花刀，放入已準備好的開水鍋中，倒入料酒，加適量的鹽，以文火煮至熟透盛盤中。

    然後在炒鍋中注入油，下入蔥絲、薑絲、蒜片，翻炒兩下後再投入香菇絲、新鮮辣椒絲、火腿絲等，翻炒數遍後倒入高湯，再加適量的糖、醋、料酒、醬油和味精，並以濕澱粉勾芡至起泡，然後均勻地澆在魚身上。

    等到一切準備就緒，筱雨才驚然發覺，今天的他沒有圍在她的身邊嘰嘰喳喳。

    此時的莫啟晗安靜地坐在客廳的沙發裏，手執一杯酒，神情有些寞然。（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