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掘墳驗棺，自然遭到當地村民的聚眾驅趕。可是，我已經顧不了那麽多，我向來心軟，可是這一次，我命令屬下持刀戒槍，圍在墓地，然後就地掘墳開棺。”

    “彼時，我就像一個瘋子，開棺的那一刻，我感覺到我的雙腿都是軟的，就連呼吸都像是要停止了般。我想靠近，可是我不敢，我怕看到最不想見的事實。”

    “直到蘇雷捧了一個黑色的匣子到我的麵前，我絕望的癱軟在地上。”

    “彼時，村長站在我布下的包圍線外，神情悲愴，他說，這便是琉璃和孩子的骨灰，我不知你是她什麽人，有什麽恩或者什麽怨，但是，自此以後，請你離開，不要再來打擾她們母女倆在此地的清靜。”

    “身後是村民們的同仇敵愾和討伐聲，而從這些怨憤聲中，更加堅定了我的猜測，琉璃的死，不會是那麽地簡單。可我卻無從問起，他們甚至把我們當作了那縱火之人，極度地敵視。”

    “為何沈姨在村民中的地位會如此之高？”莫啟晗問。

    “在我後來的調查中，我才知，琉璃的父親生前一直行善積德，在許多貧困的山村裏捐資助學，扶貧幫弱，而這個村子便是其中一個。琉璃從法國回來後不久，便到了這個小村子裏隱匿了起來，做了一名不起眼的山村老師。但在這個小村子裏，卻是受到極大的尊重，不管是長者還是小孩，都對她極為喜愛。”

    “原來如此！”莫啟晗歎道，不由生敬重之心。

    “離開村子後，我便氣急敗壞地回到蘇氏本家，這是我在十七年之後第一次回去，卻是帶著我深愛的女人和孩子的死訊。任誰在那種情況都會以為是蘇家古董們的所作所為，他們早已不滿我情願棄江山卻要一個在他們眼裏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女人。”

    “在蘇家，婚姻就是一場交易，愛情，從來都是一件奢侈品。蘇家什麽都有，唯獨沒有心。”

    “他們譏笑，琉璃有此下場，隻是早晚的事情。沒有絲毫的同情，隻有鄙夷，琉璃在他們的眼裏，如同那些攀龍附鳳的女子，看中的隻是蘇家的錢財。他們冷酷無情，永遠地那樣高高在上，眼中看到隻有利益。”

    “隻是我卻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對於我的責問，他們竟然矢口否認。他們向來霸道無邊，卻也不是那種敢做不敢當之人。”

    莫啟晗斂了眉，緩聲道：“如果不是蘇家，那是否便意味著肖家操控了這一切。”

    “可是，這一切，都無憑無據。蘇肖聯姻後，許家逐漸被兩家吞並，蘇肖自此相互製衡，我卻也不敢輕舉妄動。隻是我暗暗發誓，總有一天，我要報這血海深仇。”

    “於是，便有了伯父在兩年後將肖氏正式納於蘇氏旗下的一幕。”莫啟晗替他說道。

    “沒錯！隻是，蘇家的股權我仍不能掌握過半數。”蘇墨歎道，神情裏盡是無奈，“就算是將肖氏滅了又如何？沒有人承認這一切。我和雅蘭也爆發了有史以來的第一次爭吵，更重要的是，琉璃和孩子永遠都不可能回來了。”

    “隻是任誰也沒有想到，就在我兩年後偷偷去祭奠她們母女的時候，我卻得到一個意外的消息。經過臨村時，偶然地聽到有人議論她們母女倆還活著的消息，這讓我的沉寂心又開始燃起希望。當年的火本就來得莫名，她們母女的骨灰在我心底始終都成一個謎。”

    “我開始著手調查，甚至不惜任何代價盤問引誘當地的村民，得到的答案卻是虛虛實實。而正是這些不盡相同的口述，讓我意識到，或許琉璃的死隻是一個愰子，她在躲避威脅她和孩子安全的危險。”

    “隻是，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我的尋找又變得漫無天際，如同大海撈針，我所燃起來的希望也是虛無縹緲地沒有著落。我日夜煎熬，不知她們又將麵臨怎樣的危險，我必須在那些人之前找到她們母女。”

    “隻是自此以後，我卻再也沒有她們母女的消息。時間一長，我甚至懷疑她們是不是真的已經不在人世。可是誰又來告訴我真相呢？我漸漸萬念俱灰，生意也不想再理，在宇昊二十四歲之時將蘇氏甩手給他跑到了巴黎，隱匿在那棟我和她曾住的房子裏，靠著回憶度日。”

    “伯父難道就這樣放棄尋找了嗎？”莫啟晗又輕啜一口茶，斜目悌過一眼。

    “沒有，隻是我的尋找不再那樣明目張膽，我總感覺身邊有一張無形的網在包圍著我，我的人馬到了哪裏，那些人似乎便跟到了哪裏。明明的，有幾次，我好像就要很快地接近她們母女，卻又在一瞬間失了消息，仿佛是場錯覺。”

    “隻是這一找，又是好幾年過去，仍是沒有任何的消息。我以為，這一輩子，與她們母女，再也不可見。隻是任誰也沒有想到，有一天，雨兒竟然就這樣突兀地站在了我的麵前。”

    “隻是，琉璃卻是再也回不來了。”蘇墨緩緩歎道，兩行清淚不可抑製地淌了下來，“亦不知雨兒這麽多年是如何煎熬過來的，必定是苦不堪言。”

    “伯父，放心吧，我不會再讓雨兒受苦的。”莫啟晗神情堅定，輕聲道，“誰若敢動她，我便讓他粉身碎骨。”

    莫啟晗離開海邊別墅的時候，海麵上已滑下一輪落日，那絢目的血紅之色奪人心魄，染紅了視線所到的每一處。

    蘇墨緊緊拉著他的手，嘴唇翕合間，欲言又止，最後轉為一聲長長的歎息，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兩下，神情落寞悲涼地轉身離開，步履蹣跚地朝房子裏走去。

    經過白色柵欄的時候，蘇雷突然地叫住了他，神情恭敬，“莫先生！”

    莫啟晗搭在車門上的手指倏地滑下，優雅地一個轉身，迎上追過來蘇雷，淡淡地神情不露聲色，“蘇先生，有事？”

    “請您，好生對筱雨小姐！”蘇雷在他的麵前站定，突然深深地躹了一躬。

    這一舉動，讓莫啟晗不禁生惑，“你這是？”

    “沈姨對我有救命之恩，沈姨已不在，我希望筱雨小姐能得到幸福。”蘇雷誠摯地道。

    “你就是雨兒母親所救的那個街頭少年？”莫啟晗愰然而悟，斂眉了道。

    蘇雷點了點頭，道：“當日如果不是沈姨，或許我早已死在那些人的拳腳之下。沈姨是個好女人，筱雨小姐是她唯一的骨肉，我請求莫先生，請您一定要給她幸福。”

    “這個不用蘇先生提醒，雨兒是我的女人，我自會知道怎麽做。”莫啟晗突然聲調轉冷，“但是我要提醒蘇先生的是，不管你們出於什麽樣的目的，若是以後，再對雨兒有任何危險的行為，我不管是什麽人，定不放過。”

    說完，“砰”的一聲，莫啟晗坐上小車，揚長而去。

    他的心在鈍痛中絞動，修長的手指緊緊握在方向盤上，能聽見骨節咯嘣的聲音。

    突然地，他感覺到有些憤怒，這個笨女人，這麽大的事居然還隱瞞著他。是否，他還不是她那個最可值得信任的人。究竟她把他安放在一個什麽樣的位置，為何她卻依然不肯與自己坦誠相待。

    她小小的身體何以能孕育如此巨大的能量，一個人，獨自支撐著這麽多年。（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