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一說，程如雪的臉上輕鬆的神色也不見了，而是換上了幾分惆悵。

    “是啊，我是親眼見過的。我怎麽就忘了這一茬了呢，行了斌哥，既然這樣，這個提議還是先放一放吧！”

    她喃喃說著，突然就意興闌珊了。

    李建斌也歎了一口氣，“這樣的事情，不是個例。你說，一個母親在自己親生兒子壯烈犧牲後，不是肝腸寸斷，不是傷心到無法自拔。趕來的第一件事卻是問的撫恤金多少，當得知數目後，更是鬆了一口氣。說是這下小兒子蓋房子娶媳婦都不成問題了。我當時看著，真的有想要將這位母親趕出去，不要去我手下最出色戰士的靈堂上。因為，她不配。丫頭，你說要是這些家屬來了，得隴望蜀怎麽辦？去逼迫你的戰友去和你要更好的待遇和福利又該怎麽辦？”

    “人心都是難測的，也都是不滿足的。你就怕她們來了之後不聽話，我怕的卻是他們一開始會很配合和感激你。可隨著時間的增加，就漸漸變了味道。如果再有一個契機，就會鬧出事情來。這些事，都是需要考慮在內的。關於這件事，先不要提了。讓我好好地想一想，總不能讓你的好心，最後演變成壞事。”

    因為那些舊事，程如雪心情也有些不好了。

    她麵色莫測的坐在椅子上，眼睛卻看向了窗外。

    兩人就這麽相對著沉默半響，最後還是程如雪輕聲開了口，“斌哥，妙妙有了男友了。”

    李建斌剛將腦中的紛亂丟到一邊，準備將杯中已經涼了的茶水喝掉。

    這會聽到她的話，剛剛握住杯子的手頓了下，隨即若無其事的道：“那挺好啊，她年紀比你還大上兩歲吧？有男友也是很正常的。”

    程如雪輕聲“嗯”了一下，“她的男友我認識，是個很不錯的人，開朗外向，對她也很真心。所以我昨天就推了他們兩個一把，於是昨晚他們確定了關係了。”

    李建斌眼神落在她腫脹的眼皮上，斟酌的說了句，“這樣，很好。”

    程如雪粲然而笑，“是很好，我想程如鈞會高興的。他做不到的事情，如今有人可以做到。他一定覺得很欣慰，他心中的女孩能幸福。這是一件大好事。”

    她麵色淡然，李建斌也跟著點頭，“如鈞的確會高興，看到你身邊也有人陪伴了，他會更高興。”

    程如雪從椅子上站起來，伸展了一下懶腰，“他呀就是一個世紀大暖男，惦記完這個惦記著那個。結果，他到了臨走，都沒敢和他喜歡的人說一句我喜歡你。這下，人家這輩子也不會知道了。”

    她聳聳肩，攤攤手，有點恨鐵不成鋼。

    李建斌覷著她的神色，將聲音放的很輕，“這樣也好，免得在多個傷心的人。要是如鈞在，肯定也是這麽想的。”

    程如雪繞過桌子，走到李建斌麵前，一手撐著桌角，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說道：“斌哥，我想他了，很想很想。”

    李建斌鼻子霎時間就是一酸，他定定的看著眼前的女孩，從她表麵平靜的眸子裏能清晰的看到那份濃重的傷痛。

    他喉頭哽住，語音有些顫抖，卻還是故作輕鬆，“其實，我也挺想那個家夥的。”

    程如雪定定看他半響，最後朝著他伸開了雙臂，“斌哥，讓我擁抱下，讓我找一找哥哥的感覺。”

    李建斌強忍著難過，站起來將她擁入懷中，“丫頭，如鈞不在，我還在。你永遠是我的妹妹，我會連同他那份都帶著，好好照顧你，直到我們離開這個世界的一天。”

    他沒說一輩子，因為他們這種人，無法說一輩子。

    也許今天他還在說，我會一直照顧你。

    明天就來個任務，他去了就回不來了。

    所以他隻能說，他會一直照顧她到他離開這個世界為止。

    如果他命足夠大，那也會是一輩子。

    程如雪淡淡的笑，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她伏在他的李建斌的肩頭，輕輕點點頭。

    他的懷抱和自家親哥哥的一點都不一樣，哥哥溫暖，他的厚重。

    卻一樣令人安心和充滿信任感，他們都是將她列為在自己羽翼下保護的人。

    他們之間的感情，是真的超越生死的。

    不管在何時，他們都可以為對方豁出命去。

    隻有和他們有過相同經曆的，才能明白他們這種感情。

    他們是真正的可以將自己的命交到對方的手上。

    生死相依，不外如是。

    她靜靜靠了一會，才起身離開他的懷抱，微微啞著嗓子道：“斌哥，把我哥的東西給我吧！”

    李建斌沉默了一下才點點頭。

    當初他們一起出去，結果就他和程如雪活了下來。

    他怕程如雪見到程如鈞的遺物會崩潰，就趕在她還在醫院時候，將程如鈞的遺物都收了起來。

    後來，她沒有找過，也沒有提過程如鈞。

    可他知道，她心中並沒有過去。

    她隻是讓自己去痛，自己去難過了。

    這些年來，每次提起程如鈞這個名字，他都是小心翼翼。

    而那個名字，更是成為了狂戰的禁忌。

    老隊員絕口不提，新隊員壓根不知道。

    現在，她終於肯主動去提起來了。

    李建斌走到辦公桌椅子後麵，手在辦公桌下摸了一把，將身後的櫃子打開。裏麵放了一個小櫃子，上麵掛了一把鎖。

    他將鎖用從辦公桌下摸出的鑰匙將櫃子打開，從裏麵拿出了一個盒子。

    他轉身放到辦公桌上，“除了衣服，其餘的都在這裏了。”

    程如雪目光放在那個盒子上，眼神微微閃動著，伸出有些顫抖的手摸了一下箱子。

    上麵很幹淨，一點塵土都沒有。

    李建斌看著她的動作，“我常常打開看，所以並沒有塵土。”

    程如雪點點頭，手將盒子打開了，入目就是一個大大的杯子，她眼眶一熱，將杯子拿了出來。

    上麵有五個人正在燦爛的笑著，是她和另外三個好友。

    其中就有許妙婉，這樣的杯子有五個，他們五個人一人一個。

    她輕輕撫摸著上麵的人，尤其是站在正中的哥哥，眼淚忍不住落下，“哥，好久不見。”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