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如雪眼神依舊迷離，臉上卻泛起幾分苦笑，“不敢相信是吧，我剛發現時候，也覺得無比震驚。我知道情歌這人念舊重情，可卻也想不到，她會念著我哥哥到現在。我都不知道程如鈞魅力原來這麽大了……唉，我本來是想著我哥都不在了，可那些東西我哥卻沒發現，所以我想和清歌把這事念叨念叨。可現在，我根本無處開口。我看著這樣的清歌，我都覺得內心愧疚。一個女孩子最好的時候，一直心念著一個早已不在的人，而那個人到死都不知道她的情意，這讓我一想都覺得心疼。”

    李建斌也半天回不過神來，等到將事情都捋清除後，他也隻能長長一歎。

    “如鈞和清歌，都是長情的人。”

    可這長情，有些時候是優點，但放在眼下的場景，就有些讓人唏噓了。

    一個是一直心中都記掛著一個女孩子，可到死也沒將情意說出口，這已經夠讓人惋惜了。

    另一個則更讓人心疼，愛著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他犧牲後，還守著自己的癡念遲遲走不出來。

    程如雪神情低落，“我和我哥相依為命那麽多年走過來，感情比一般的兄妹不知道好了多少。可我現在也走出來了，清歌不過和我哥認識短短幾年……卻……所以，我才想問感情到底是什麽奇怪的東西。他讓這麽多人深陷其中無可自拔，卻又甘心情願不願意掙脫。情……真的讓人琢磨不透。斌哥，你說我又該怎麽和清歌說？說你別再想著程如鈞了，他都死了那麽久了。你也別再一直念著他了，你該有自己的生活了。這話，我連自己都說服不了，更別說清歌了。可就這麽讓她一直這樣，我又覺得這樣對她太不公平了。憑什麽這麽好的一個女孩就要成天念著一個心裏有別人還死了很久的人，哪怕那人是程如鈞也不行！”

    程如雪猛的站起身，眉間一片堅定，眸子裏同樣也是如此。

    李建斌看著她瞬間氣勢恢宏的模樣，默了默才慢悠悠的道“得了吧你，你要是真的像你表示的那麽有本事，還能躲我這來？可別鬧了！”

    “唉……你說的倒也是，我要是麵對清歌時候能有我在你麵前的三分氣勢也就夠用了。可惜……我在她麵前別說氣勢了，直接先矮了幾分。都怪程如鈞，人都不在了，還留一堆麻煩事來。”

    李建斌依舊不急不躁，“程如鈞是誰，那是你哥。你哥留下的麻煩你這個當妹妹的不收拾誰來收拾？別人來收拾？你可拉倒吧！別看你在這我這煩的要死，但要真的有人要過問如鈞的事情，你不撲上去弄死那人就算我輸！”

    程如雪依舊麵色不好看，“妹妹又怎麽樣，這種事就該他自己本人解決才是。誰的感情事，誰來負責才對！”

    她快聲快語的說完，就看到李建斌猛然間暗淡下去的眼神，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

    她頹然的坐下，一陣怔仲，半響後她才聲音飄忽的道“他要是還在，該有多好。可惜……他不在了，不光他不在了，還有……那幾個咱們狂戰最好，最精銳的戰友。嗬……”

    李建斌咬著牙不讓自己失態，可眼神的波動依舊出賣了他和外表平靜不符的內心。

    程如雪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李建斌裝作若無其事。

    兩個人就這麽沉默相對，任由氣氛漸漸陷入僵硬中。

    良久之後，李建斌才重重歎了一口氣，“丫頭，你這幾年雖然嘴上不提一個字，可實際上你還是在怪著如鈞對不對？你怪他輕信於人，最後才會造成那個後果對不對？”

    程如雪抿抿嘴，麵無表情，“沒有，我怎麽會怪我哥。我不怪他，我隻怪讓他無比信任，最後卻轉手給他賣了的人。”

    李建斌看了她嘴硬的樣子，有些疲憊的捏了捏眉心，“丫頭，你就是嘴再硬再不承認，也就能瞞一瞞別人，還能瞞過我不成？如鈞犧牲後，你對他諱莫如深，一方麵確實是因為悲痛，一方麵卻是因為他的緣故，死了那麽多戰友對不對。當時在任務前夕，你其實提醒過如鈞別這麽輕信於人，這個你以為就你們兄妹知道，但你和他談完後，如鈞正好因為任務的一些事來找過我，也恰好隨口和我說了。”

    “後來……後來發生了那樣的事，我知道你心裏肯定會對如鈞有怨。你也不用否認，單從你打那之後絕口不提程如鈞這三個字，也不讓別人在你麵前提，我就明白了你為什麽這麽做。這些年來，我在一邊看著你對犧牲的幾位戰友家屬是怎麽照顧的。為他們奉養老人，代替他們供家中有弟妹的人去上學。你每年用在這上麵的財力物力，就是個不小的數目。更別說，你費得那些心思了。”

    李建斌聲音沉沉，有些事放在他心裏太久太久，而那些事隨著時間的流逝不但沒有讓人變得輕鬆，反倒越來越加沉重起來。

    “前不久，當我得知其中幾位戰友家裏過得都還不錯，考完大學的孩子已經出來有了不錯的工作。高考完的孩子，成績也都不錯。我就試探的提了提如鈞，結果你沒有強烈的反應，我就知道你應該放下了一些。這幾年來，你一直在給如鈞贖罪，時刻都處於對如鈞的埋怨和兄妹情深中來回折磨。我不是不想勸你，可總覺得還沒到時機，現在我覺得時機剛剛好。”

    從李建斌開始說知道她勸過哥哥那句話開始，程如雪臉色就開始變換。

    從驚訝到複雜，最後化為一片平靜。

    她眼神落在窗外一片鬱鬱蔥蔥的綠色上，輕聲呢喃，“我哥輕信於人釀成苦果，讓八個家庭痛失親人的同時，甚至還失去了經濟來源。我是他妹妹，也是逝去的八位戰士的戰友。不管從哪個方麵講，我都該做些什麽。照顧那些戰友家屬，我有那個能力也不覺得費力。至少，能讓活著的人生活更好一些。也……也能讓我哥在地下看到那些戰友時，不會沒臉看他們。雖然，他已經沒臉看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