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程如雪坐在程如鈞和她最為看重的戰友們墓前，坐了整整的一天。

    她哭了很久，直到眼淚都流不出來。

    卻也說了很多很多，她將哥哥和戰友走後的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艱難都說了出來。

    曾經那些讓她最為難受的事情，讓她最為痛苦的事情。

    她毫不保留。

    說到了差點死在戰場上，說到了傷痕累累的身體，說到了再難以有孩子。

    還說到了隊裏如今的暗潮洶湧。

    她不介意沒人能回應，隻是自己一直說著。

    說到最後，她的嗓子幹了，腿也麻的動不了了。

    甚至是夕陽也開始西下了，她才扶著墓碑艱難的站了起來。

    她重新站在墓前，用手依戀的撫過上麵每個人的照片。

    最後站在中間，神色嚴肅的敬了一個軍禮。

    “哥，兄弟們，謝謝你們聽我說話，我這會心裏好多了。以後我有了空，再來看你們。”

    說完後，她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的一排墓碑，一瘸一拐的往下走去。

    她出了烈士陵園後，又緩了好一會，才回到了隊裏。

    她剛進去，就看到了紀允文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驀地，她心中一片溫暖。

    他是在等她。

    他知道她需要發泄，而那些東西，是他不曾參與過，所以沒有資格和立場發表意見的。

    於是他安靜，他靜默。

    他站在這裏，隻用態度告訴她，隻要她需要，他就一直在。

    看著他標槍一樣站在那裏，身姿筆直。

    程如雪已經幹澀的眼睛，又微微泛起熱來。

    她一步步的走到他身前，什麽都沒說的主動握住他的手，拉著他往隊裏走去。

    “我還是早上吃的飯，餓了一天了，都快要餓死了。我需要大吃一頓。”她態度已經不再緊繃，而是恢複成了以前兩人相處時會有的輕鬆。

    “嗯，五回你。”紀允文話還是說不清楚。

    可這次他不需要再次重複或者再寫一次了，因為程如雪聽的十分明白。

    “那看來你是吃過飯了，那就好好的陪我吧！看我吃。”

    “眉次……”紀允文還是覺得說話太費力了，還不如寫字來的快。

    他翻過她的手，在她手心默寫，“我還沒吃，我是來等你回來一起吃的。”

    程如雪笑了下，踮起腳摸了摸他的頭，“既然沒吃，那咱們就去掃蕩食堂吧！GO！”

    她話落，拉著紀允文就朝著食堂快速的跑了起來。

    紀允文自然配合的和她拉手並肩跑著。

    瞭望樓中，李建斌倒背著手看著下麵跑著的兩個人，眼中劃過一抹放心。

    看樣子，她這會的情緒比去之前要好多了。

    看來她還是需要發泄啊！

    好好的發泄一場，心中鬱結的東西也會少很多。情緒自然也就能穩定了下來。

    他再次看了眼，轉身下去了。

    她回來了，他也就能放心了，他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食堂內，程如雪果然是做到了掃蕩。

    她的胃口比之前不知道好了多少，大米飯自己就吃了三碗。

    要不是紀允文攔住她，認為她再吃就真的要撐死了，估計她還能再來一碗。

    吃飽喝足後，她打著飽嗝大搖大擺的在周圍隊員驚異的眼神中，和紀允文一起走出了食堂。

    “那些家夥看過來的眼神可真欠揍，我不就是多吃了一點麽，他們一個個的那是什麽表情，活像是我吃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一樣。”

    程如雪小聲的嘟嘟著，下一秒卻又眉開眼笑的拍了拍肚子，“不過話說回來，這吃飽的感覺真好，覺得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回來了呢！”

    紀允文寵溺的看著她，也不去開口，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這兩天，讓你擔心了吧？”兩人一直走過了訓練場，到了一個小亭子，進去坐下後，程如雪將頭靠在紀允文肩膀上說道。

    紀允文搖頭，在她手心寫下，“沒有。”

    “胡說，你看我的眼神早就出賣你了，你自以為掩飾的很好，卻不找到我火眼金睛呢！”她嘻嘻笑著，頭在他的肩膀上蹭來蹭去。

    “我告訴你啊，其實我這兩天，我都覺得我是更年期提前來了。壓不住的暴躁，總是滿滿的火氣無處發的感覺。我好想就差一個打火機扔過來，我就能把自己給燒了。”

    她再說起這兩天的反常時，已經變得很是平淡了。

    不急不燥，好似說得不是她自己一般。

    “不過我今天在我哥他們幾個的墓前待了一天後，我好了。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啊，也值當我把自己給差點逼瘋？不就是個選擇麽，不是A就是B的選項，哪裏就有那麽難了。不管怎麽選擇，都要兼顧到另外一個會有的可能性啊！當到了一個死胡同時，所有的手段都無法用上時，那就盡人事聽天命也是可以的。你說是不是啊？”

    “嗯，似。”她的話，紀允文大概能明白。

    所以，他接話還是接的很輕鬆的。

    “嘿嘿，我決定了，明天就要給上麵打電話去。然後在這段時間裏，拚命聯係李驚鴻那個小妖精。如果聯係不上，真的就要讓唐詩去查下落，然後想辦法將人給揪回來。你說，這件事讓清歌走一趟如何？”

    她思維跳躍的很快，上一秒還在說著選擇的事情，下一秒就扯到了李驚鴻，還拉上了許清歌。

    但這並不妨礙紀允文無縫連接的將她的話繼續下去，他想了想，用嘴表達起來有些費勁，就將她的手心放到了自己的腿上，一筆一劃的輕輕寫道：“那李驚鴻估計會給許清歌介紹一堆帥哥。”

    “噗……你還別說，這真的是李驚鴻能幹出來的事情。在她的眼中，她尊重感情，卻並不認為感情需要守著。為一人守，固然是深愛，也是太不值了些。還不在心底掛著感情，身體則是放飛自己。”

    程如雪笑得眉眼彎彎，一臉的興致勃勃說道。

    紀允文看著她的笑臉和打趣的口氣，就知道她很喜歡這個話題，於是他想了想，又繼續寫道：“那你認為，在兩人截然不同的理念上，誰能說服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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