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相逢的人,會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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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像一隻想吐的長頸鹿。
明明惡心得要命,卻不得不等待胃裏作嘔的穢物,一點點經過長長的脖子,慢慢湧上喉嚨。
林川憶掛斷電話,顯然看到了我滿臉長頸鹿想吐的怪異表情,迅速恢複一貫高不可攀的冷清倨傲,斜眼睥睨著我,悠悠道:“我以為,你戴了紀河的戒指,說明你已經想通了,不會再對哥動心思。”
這句明示我吃醋的話,實在太狠,簡直殺人於無形。
我隻能故作若無其事地冷笑:“當然。五克拉的稀世粉鑽,一輩子隻能買一次的戒指,絕對配得上本公主心無旁騖的後半生。我隻是沒想到,林總還有兩幅麵孔。”
說完,我心虛地低頭擺弄著新做的BlingBling的指甲。
我真怕自己這番蒼白的辯解,不足以表明我的失態,不是因為吃醋。
但林川憶居然信了。
他說:“那就好。算哥自作多情。雖然你跟她不一樣,甚至比她更重要。但法律規定一夫一妻,哥真沒辦法讓你做第一夫人。你還是盡早放下比較好。”
自作多情?
第一夫人?
盡早放下?
這都什麽跟什麽?
“你沒睡醒說夢話呢吧?”我抬頭,盡量雲淡風輕地撐著笑。
“沒記錯的話,昨晚我明明白白地說了,我從來都沒愛過你,隻是想報複你,才會破壞你的家庭。而且,我現在已經放棄報複你的念頭,決定跟紀河在一起了。既然你對我沒興趣,就別總讓我誤會。”
大概被我與前段時間迥異的態度震住了,林川憶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又緊了緊,欲言又止地咬著嘴唇,沉默以對。
我的心情是無比矛盾的。
畢竟,我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用委曲求全的沉默來愛他,可他卻又來撥弄我心跳。
既想試探他是不是真的不愛我,又擔心會傷害到他最在意的父母妻兒,我帶著點賭氣的口吻,不管不顧地往自己身上潑著髒水,繼續補充:“這是我最後一次提醒你。否則,你也清楚,我這個人沒什麽道德,說不準會做出什麽更可怕的事。這次瀾香雅苑是意外失火,下次也許就是我故意縱火。”
“你不會。”林川憶終於開口了,波瀾不驚的語氣裏,暗藏著十二分的篤定和懊惱。
他說:“昨晚回家我就想通了,如果你想騙我,我根本不可能會發現。我也很後悔,不應該因為罹叔叔的話誤會你。”
所以,是罹宏碁說了我差點掐死罹桀的事,林川憶也覺得我可能殺過人?
所以,是罹宏碁認為我不正常,林川憶才覺得我會到處跟別的男人睡覺?
所以,是我昨晚真發了火,林川憶才相信我?
“所以……這份禮物是補償?”
我神情冷凝中飽含質疑地逼視著林川憶,甚至做好了隨時下車的準備。
但林川憶很堅決地搖頭說:“當然不是。我從回國就開始找它了,你必須親自見見它。”
又來了。
這次不是接,是見。
真的……好像是什麽活物。
嗯,確實是活物,而且是個大活人。
我和林川憶抵達市中心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無數車輪反複碾壓過的柏油馬路,留下了一道道深淺不一、半濕半幹的泥濘痕跡。
財富廣場四樓的星巴克,最裏麵靠窗的桌邊,坐著一位身材嬌小的姑娘。
白T恤牛仔褲,纖瘦的雙手,捧著一杯拿鐵,左手無名指刺著字母“J”。
黑色的齊耳短發、圓潤的娃娃臉、標準的單眼皮,讓她看起來像個年輕的高中生。
但眼底透出的滄桑落寞,臉上的妝容,卻出賣了她與我相仿的年齡。
盡管她隻刷了一點睫毛膏,塗了一點口紅。
可橘紅色的鮮豔嘴唇,在她白皙無暇的麵龐上,卻仿佛一道突兀生硬的傷口。
我曾經以為再也無法見到這張臉了。
然而,當我真真切切地站在她麵前,真真切切地看見她,我竟感動得熱淚盈眶,忘記了所有語言。
兩兩相望,目光相接。
前塵往事,奔湧而來。
“郗語默,你他媽這些年死哪去了?”
我幾乎是笑著嚷出來的,嚷完眼淚就劈裏啪啦地往下掉。
沒錯,這個姑娘叫語默,不是羽沫。
她是高中時代,除了林川憶,我唯一的朋友。
不,她是包括林川憶在內,我最好的朋友。
因為,她是女生,我們可以毫無顧忌地吃在一起,睡在一起,互相分享彼此年少春衫薄的小秘密。
但高一下學期,她跟班上的一個男生早戀,那個男生帶她開房睡了一夜,第二天莫名其妙甩了她。她一氣之下買了把水果刀,捅了那個男生。捅完還記恨那個男生從前追過我,也要捅我。
雖然當時林川憶攔住了她,她卻依然被退學了。
我也受了刺激,失去了那天具體發生過什麽的記憶,隻能從林川憶和旁人口中拚湊。
按理說,她是害我染上暈血、過度呼吸和心因性嘔吐的罪魁禍首。
是她差點殺了我,害我被確診雙相障礙,休學在家卷進了吳媽墜樓身亡的懸案,並因此被關進慈恩療養院整整一年。
我明明應該恨她才對。
然而,總有那麽幾個人,隻要看到他們的模樣,仿佛就沒有什麽錯,還不能夠原諒。
比如林川憶。
比如郗語默。
他們像是這個世界上的另外兩個我。
隔著婆娑的淚幕,我看見郗語默也哭著笑了:“先不說我死哪去了,你家林川憶怎麽愛上我妹了?”
久別重逢的驚喜,衝得我整個腦子都是懵的。
壓根沒太弄明白這中間的關係,我哽咽著說:“他都他媽愛我二十年了,你別鬧了。”
郗語默估計也覺得不爆粗口就沒法不顯得矯情,也含混不清地跟我貧:“你大爺,你到底愛誰?”
我吸著鼻子,抹掉還在不停往外湧的眼淚,說:“我他媽愛被愛。”
估計覺得我們兩個滿嘴髒話的女屌絲,把星巴克高大上的文藝範攪成了一團烏煙瘴氣,挺丟臉的。
林川憶清了清嗓子,特裝孫子地問:“咳、咳,我可以打斷一下嗎?”
“不可以!”
我和郗語默的默契,一如當年,瞬間統一戰線,異口同聲地衝林川憶喊。
喊完卻一個比一個哭得更慘了。(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