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哪來的勇氣,我就是不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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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算來,六年後,林川憶傾盡財力,挖空心思,幫我重組陌時光,其實是應該的。

    畢竟,當年是他從旁協助罹宏碁瓦解了陌時光。

    那會兒,我們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就是不灰心。

    盡管退賽了,肌腱斷裂的慕寒,卻並不甘心就此告別鼓手生涯,仍對複健抱有希望。

    樂隊因此暫時停止了LiveHouse的一切演出。

    紀河和簡義,繼續打各種零工,負擔慕寒的醫藥費和慕綿的學費。

    我和程雨霏,每天放學都會去下町街的老房子,幫慕綿照顧慕寒。

    無比了解慕寒與紀河親兄弟般的情誼,作為害慕寒手被廢掉的罪魁禍首,我深感愧疚。

    在自責的鞭撻下,我甚至買了一本養生食譜,試過給慕寒熬湯補身體。

    起初我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黑暗料理的可怕味道,對傷患有多殘酷。

    後來,發現紀河總是偷偷換掉保溫桶裏的湯,我不解又不滿地嚐了一口,差點被齁出眼淚,才終於放棄煲湯的念頭。

    那段時間,大家打打鬧鬧過得很開心,共同描繪設想了無數關於未來的藍圖。

    誰都不曾預料,聖誕節前夕,陌時光會連同我們最初的夢,徹底被摧毀粉碎。

    平安夜,飄雪的京都,街邊的每扇櫥窗,都貼著聖誕老公公和麋鹿畫像,整座城,處處閃爍著五光十色的霓虹燈。

    覺得經過退賽事件以後,所有人都在強顏歡笑,實際內心喪得一逼。

    於是,本公主決定請大家來公寓,搞出點節日的氛圍,算是衝衝喜。

    紀河手把手教我烤了許多曲奇餅,陪我做了一個賣相湊合的草莓巧克力蛋糕,徹底為我的煲湯黑曆史一雪前恥。

    傍晚去超市買酒菜的路上,我牢牢牽著他的手,控製不住地悄悄借著夜色偷看他。

    極盡炫目的彩燈,悠悠照在他輪廓深邃的側臉,幾片雪花融化在他的眼角,融進我心裏,融成濃得化不開的愛。

    我恨不得時光瞬移,能夠知道,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以後,他會變成什麽樣子?

    陌時光會不會已經成為傳奇?

    我們會不會早已成了結婚多年的恩愛夫妻,兩鬢斑白,兒孫繞膝?

    縱然我始終努力壓抑翻湧的情緒,永遠不肯先低頭,不敢讓他意識到我有多愛他。

    可我對他的感情,真的無法遮掩,無法冷卻。

    所以,先前每場冷戰,無論忍得多辛苦,他一哄,我就會立刻放下自尊,義無反顧地重回他的懷抱,絲毫無暇考慮會再受傷。

    彼時那個稀鬆平常的幸福瞬間,莫名讓回想起林川憶的背叛,產生了某種異常強烈的恐懼。

    我緊攥著他的手,微微哽咽地按捺著洶湧的淚意,仰臉問他:“喂,死人妖,是不是不管發生什麽,我們都會一直在一起?”

    紀河笑笑地停下腳步,猛地輕擁住我的腰,淬不及防地俯身吻上我冰冷的眉心,格外認真地垂眸凝視著我,說:“當然。我有自信,你要的明天,隻有我能給。不管發生什麽,哪怕我死,也絕對永遠不會離開你。”

    我熱淚盈眶地傻笑著,點點頭,相信了紀河。

    不曾想,當晚的聚會,竟會是陌時光的散夥飯。

    背叛的種子,也在這一夜,悄然埋下了隱患。

    那晚全員到齊後,我靠在紀河肩旁,歡暢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紀河捧著我送的木吉他借酒助興,彈著一支年代久遠蕩氣回腸的聖詩,《O Holy Night》。

    低吟淺唱間,觥籌交錯,呼應著清脆悅耳的碰杯聲。

    仿佛一場盛宴,在慢調的經典旋律中,優雅地進行。

    沒有人注意到,低頭喝悶酒的簡義,難看的臉色和欲言又止的神情。

    直到我醉意盎然地勾著紀河的脖子,暈乎乎地舉杯說:“等慕寒的手恢複好,咱們幹脆回我大天朝發展。本公主的歌詞,小日本壓根聽不懂,白白浪費了你們賣力演奏的熱情汗水。甭管現場還是CD,唱歌就要唱給懂的人聽。”

    簡義終於破釜沉舟地輕輕推開依偎在他懷中的程雨霏,垂頭大力摔下酒杯,咬著牙開了口:“林川憶今天來找過我,希望我退出樂隊。我……答應了,簽了羅亞,元旦前後會離開東京。你們……再找新的貝斯手吧。”

    琴音像驟然斷了弦。

    歌聲跟著戛然而止。

    歡笑聲,也仿佛被狠狠扼斷在每個人的喉嚨深處。

    客廳如同被按下了定格鍵。

    空氣宛若凝固,不再流動。

    大家似乎瞬間醒了酒,約好似地在玩不許說話不許動的遊戲,集體目光空洞地僵愣住,齊齊望向簡義,連驚訝的表情都來不及變換。

    慕綿是第一個犯規的壞孩子。

    她激動地拍著茶幾站起來,指責簡義:“我理解,人往高處走,我哥的傷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好,陌時光可能永遠沒法職業出道,你簽羅亞是最好的發展機會。可是,程雨霏呢?她還有三年才畢業,你打算丟下她不管嗎?”

    我緩過神來,呆呆地盯著簡義,私心裏等著,他會為程雨霏留下來。

    他當初親口說過,他喜歡程雨霏。

    我忘了,喜歡是全世界最善變的。

    林川憶也說過喜歡我,最後還不是睡了辛慈、陷害紀河、傷了慕寒。

    何況簡義?

    他連從小到大的夢想、約定、兄弟情都能舍棄。

    區區一份喜歡,算什麽?

    區區一個程雨霏,又算什麽?

    簡義毫無半分心虛廉恥,耷拉著腦袋,理直氣壯地說:“當初我是為了留在陌時光,才會跟她在一起。現在我要退出,我們在一起還有什麽意義?”

    眼看依舊沒回神的程雨霏,都快哭出來了,我哭笑不得地質問簡義:“你的意思,是我逼你喜歡程雨霏的嗎?”

    簡義搖頭,站起來拍拍胸脯,伸手朝我的鼻子一點:“你可以再替程雨霏揍我一頓。不,你們大家都可以揍我,我一下也不會躲,保證乖乖讓你們打到痛快為止。”

    我負氣冷笑:“別太瞧得起自己,沒人願意碰你這種叛徒。快滾吧。別在這汙染環境。”

    簡義聽了我的話,頓在原地,微紅的眼底,帶著幾分虛偽的愧疚不舍,看了看比程雨霏還晚清醒的紀河和慕寒,深深鞠了一躬,故作哽咽地說了句百無一用的“對不起”。

    然後,就真的乖乖滾了。

    大概所有無疾而終的感情,總是沿著相似的旋律,在最高音處,狠狠被切斷,唱不到結局,所以才叫人更加難以割舍。

    愣住半天的程雨霏,居然緊隨其後追了出去。

    我想起身攔住程雨霏,卻被紀河拉回了懷裏。

    同樣想追回程雨霏的慕綿,也被慕寒拖住了。

    慕寒冷靜得近乎殘忍。

    先是叼著煙對我和慕綿說:“程雨霏是成年人,你們不要幹涉她的感情。就算分手,至少也該讓她親自告別。”

    接著麵無表情地轉向紀河:“還有,別再為我湊醫藥費了,如今要換貝斯手,鼓手也一起換掉吧。”

    說完,慕寒也帶著慕綿離開了。

    那頓最後的晚餐,就這樣鬧得不歡而散。

    陌時光,一夜之間,土崩瓦解。

    曾經共同期待的未來,隻剩下一片空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