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局部的溫暖,隻能襯托背景的寒冷
字數:4616 加入書籤
眼看一筆一畫精心描繪構築的藍圖,變成一張無用的廢紙,沒有人比紀河更受傷。
剛剛走開的人,還殘留著煙酒味,滿桌的飯菜卻變涼了,原本熱鬧的公寓也空了。
所有局部的溫暖,仿佛隻能襯托背景的寒冷。
室內通明的燈火,絲毫無法融化……蒼涼肅殺的銀白月光,漫天翻滾的傾城碎雪,布滿窗欞的密集霜花,以及爬上紀河眼角眉梢的凜冽絕望。
能把紀河傷得這麽深的人,隻有簡義和慕寒。
慕綿以前甚至動不動就故意拿顏洛氣我,說:從小到大,我哥什麽都會讓給紀河,包括顏洛,紀河什麽都會讓給簡義,除了顏洛。
這句玩笑話,深深表明了,他們的牢固關係,連女人都無法輕易撼動。
簡義自己也時常說,紀河和慕寒,曾經是他眼中天下無敵的少年英雄。
可如今,他們殘的殘,離開的離開,隻剩下紀河孤身一人。
而且一切都是因為我,因為得罪了林川憶,才會受到牽連。
那個瞬間,我突然好惶恐,急忙緊緊抱住紀河,假裝輕鬆地安慰他:“別擔心,明天我就綁了程雨霏和慕綿,威脅簡義和慕寒,無論如何,都會把他們逼回來。”
當時我真的很怕。
怕紀河厭倦了總是棋差一招,鬥不過林川憶。
怕稍微一鬆手,就永遠觸碰不到紀河了。
從愛上紀河的那一秒,這種患得患失的焦慮,一直如影隨形。
我所有故作放肆的任性背後,始終藏著如履薄冰的小心試探。
然而,我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安靜得幾近窒息的空氣裏,紀河微微發抖地輕輕掙開我,顫著手點了支煙,紅著眼眶吐出一串長長的煙圈,異常平靜地搖頭:“沒用了。陌時光已經完了。”
“不會的。陌時光還有我,你也有我。”
我語速極快又無比鄭重地說著,動作生澀地奪過他嘴邊的香煙掐滅,匆匆捧起他垂頭喪氣的臉,不得要領地抵著他的鼻尖,閉上眼,笨拙地攫住他的唇,毫無章法地胡亂拉扯著身上的衣服。
整個過程,我麵紅耳赤,呼吸混亂,心跳猛烈,渾身發燙,一陣陣顫抖。
比一年前第一次接吻時還緊張。
紀河呆愣兩秒,閃躲著,按住我的手,含混不清地阻止我:“不行。現在不合適……”
我羞恥到了臨界點,卻依舊逞強地哆嗦著繼續遊走雙手,死鴨子嘴硬:“哪不合適?誰規定這事兒必須心情好的時候才能辦?”
我承認,我在厚著臉皮犯賤。
我不知道該怎麽取悅紀河,怎麽趕走我的煩躁不安。
我隻會像所有被愛衝昏頭腦的傻女人一樣,以為交付自己的身體,就能牢牢拴住對方的心。
紀河興許怕傷到我,象征性地推拒了幾下以後,猛地收緊臂彎,特別用力地環住了我的腰。
他的臉半明半暗,竟似有些泛紅,平素的邪肆桀驁,蕩然無存,反而呈現出了一種稚子般的青澀認真,仿佛在做什麽關乎一生的決定,看得我心悸不已。
指尖微顫地撫過我的臉頰,他湊頭輕吻著我的左耳,喑啞動情地小聲說:“疼了別忍著。”
我戰栗發麻地點頭,看著他眼中的自己,年輕而無所畏懼,第一次覺得,自己無與倫比的美麗。
但這次與前幾次完全不同。
盡管我們儼如兩頭野蠻的小獸,翻滾著相互撕咬,恨不得把對方嵌進彼此的血肉,無法打破的距離,卻始終讓我們感到天荒地老的空虛。
如果慕寒沒有再次突然打來電話,估計我倆折騰到天亮,也不能結束這場決鬥,成功步入正題。
我氣喘籲籲地推開滿頭大汗的紀河,摸到茶幾邊的手機,接起來,聽見慕寒強裝鎮靜地問我:“慕綿在你那嗎?如果她在,換她接。”
我一頭霧水地反問:“她不是跟你回家了嗎?”
慕寒頗為無奈地說:“別跟我賭氣。我退出,是不想拖累你們,叫慕綿也不要再胡鬧了,快點接電話。”
聽出慕綿好像離家出走了,我焦急地辯解:“她真不在我這!你們到底怎麽了?”
慕寒卻沒回答我,隻說:“知道了。再見。”
然後,聽筒裏傳出了忙音。
握著被掛斷的電話,我眼皮突突亂跳,立刻回撥,卻隻有冷冰冰的機械女聲,不斷提示我慕寒正在通話。
轉頭打給慕綿,也隻有關機提示音。
見我一副提心吊膽的樣子,紀河搞不清狀況地爬起來,關切地摟著我問:“出什麽事了?”
我一邊心急如焚地催他打給慕綿,一邊磕磕絆絆地說:“慕寒,他莫名其妙問我,慕綿在不在咱們家。”
“慕綿一定是氣慕寒也要退出樂隊,學你離家出走了。”
敏銳如紀河,當下分析出了結果,拍著我的肩膀安撫我:“別慌。我馬上出門去找。”
我說:“我陪你去。”
紀河卻拒絕了:“你在家等著。萬一她來了,家裏沒人怎麽辦?”
深知紀河說得有道理,我隻好乖乖守在公寓,跟紀河保持通話。
紀河搜遍了慕綿平常最喜歡逛的漫畫屋和網吧,以及附近的所有小公園、便利店和居酒屋,甚至翻了好幾所醫院,去距離下町街很遠的新宿酒吧街挨家找人,依然沒有任何收獲。
他手機電量不足關機以後,我整顆心頓時吊了起來,越來越慌。
慕綿沒什麽朋友,也沒有可以住賓館、去網吧通宵包夜的閑錢,來我家借宿,是唯一的明智之舉。
可她沒來找我,外麵天寒地凍的,半夜又是流氓出沒的高峰期,如果她遇到危險,我和林川憶欠慕寒的,就不僅僅是一雙手了。
即使紀河願意再原諒我一次,我都沒法原諒我自己。
是我沒找到最不傷害林川憶的方式,跟林川憶幹淨利落地斷絕關係,讓林川憶徹底放下我,放下我們的過去,林川憶才會受到刺激,變成我不認識的樣子,意外搞殘了慕寒,存心挖走了簡義。
生怕與紀河之間產生更多難以跨越的鴻溝,我繼續鍥而不舍地打給慕綿、打給慕寒,甚至不顧程雨霏的心情,想問她慕綿的下落。
可程雨霏不接電話,慕綿仍然關機。
慕寒倒是接了,卻隻告訴不用擔心,他跟紀河碰過麵了。
心亂如麻地等到淩晨五點多,驟然響起的手機鈴聲,驚得我渾身一震。
看見是程雨霏,我立刻手忙腳亂地接聽,張開就問:“慕綿跟你在一起嗎?在學校宿舍還是哪?”
程雨霏似乎完全沒聽到我的話,自顧自泣不成聲地說:“你能不能來……帶我走?”
聽程雨霏哭得肝腸寸斷,我實在沒法狠下心棄她不顧。
念及慕綿一整晚都沒有出現,應該不會此時突然登門。
於是我先打給慕寒,讓他轉告紀河,程雨霏好像也出事了,找我接她,然後去了半島酒店。
後來,過了很久很久,我才發現,仿佛所有的一切,都爭先恐後要在那個聖誕節畫下句點。
連紀河的背叛,都在那一夜,早早悄然埋下了伏筆。(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