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我的以為,隻是我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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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前,出國那天,我以為,我忘了。

    哪怕人潮攢動的航站大樓裏,放著知名樂團的歌,尾聲正唱道:“突然好想你,你會在哪裏,過得快樂或委屈。”

    我也沒有一丁點傷懷過什麽,沒有一瞬間被音樂牽絆住,沒有一秒讓腳步顯得沉重不舍。

    我甚至小鳥依人地牢牢挽著林川憶的手臂,緊緊靠在他的肩頭。

    林川憶卻似乎十分介懷往日種種,不動聲色地輕輕推開我,麵無表情地說:“等我,我去辦手續。”

    他眼中複雜的神色,我一覽無遺,卻不願點破,依舊笑臉相迎。

    曾經,那個人知道,林川憶是我的半條命,我不可能斷得一幹二淨,完全將林川憶從人生中剝離出去。

    現在,林川憶同樣知道,那個人是我的愛情,我不可能忘得點滴不剩,完全將那個人存在的痕跡抹去。

    明知我在利用他,卻不逼我做抉擇,已經是林川憶的極限了。

    我必須給林川憶時間,慢慢向林川憶證明,我放下了。

    我以為,我放下了。

    我真的以為,那個人,已經在我腦中徹底模糊成了一個代號。

    “別人”也好,“渣前任”也好,“初戀男友”也好,我都忘了那個名字,忘了那張臉,忘了那段過去。

    一如慕綿,隻是狗血故事裏的小三孕婦。

    我隻想愛林川憶。

    因為林川憶愛我。

    林川憶永遠不會覬覦我的錢包,利用我的身份。

    隻要我留在林川憶身邊,他絕不會背叛傷害我。

    林川憶,是我的安全感。

    有林川憶在,即使登機前,罹宏碁莫名其妙打來電話,故作好心地告訴我:“聽老林說,你要考伯克利。缺錢隨時找我,回來直接簽羅亞。”

    我也可以淡定地還以冷笑:“這位先生,請問你是我的誰?我們非親非故,你又要給我錢花,又要捧我C位出道,難不成……你想包養我?”

    無疑聽出了我在以早就同他毫無瓜葛為由,拒絕簽入他麾下。

    作為報複,罹宏碁揚言威脅我:“宮罹羽沫,祝你成功。但你最好不要鬧出任何緋聞,否則,我絕對會毫不留情地封殺你。”

    掛斷電話後,我關機,隨林川憶登上了飛往另一個陌生國度的航班。

    外麵的世界,不止有東京,還有更加廣闊的天地,比如……波士頓。

    遮天蔽日的摩天大廈,美輪美奐的歐式尖頂城堡,簡約大氣的後現代建築,眼花繚亂的繁華商業街,風馳電掣的地下隧道,簡直讓我覺得,整個日本仿佛都狹小到不值一提。

    於是,從前覺得唯一深愛的那個人,也變成了一段可以遺忘的過去。

    那時……我固執地以為,活在過去回憶裏的人,不配擁有未來。

    卻忘了,隻有直麵並接受過去,過去才會過去,未來才能到來。

    所以,我選擇了逃避,封存記憶。

    初到波士頓的第一年,我比林川憶還拚命地與各種試題廝殺。

    不,林川憶不需要拚命,他是天生的學霸,哈佛和麻省理工都向他拋出了橄欖枝。

    而我經過一輪輪的試音和麵試後,卻被安排到社區學院補習樂理知識和聲樂課了。

    當時林川憶已經開始在哈佛商學院上課了,一下課就開著他的雪佛蘭去補習班載我回家。

    我們租了一幢近郊的二層小樓,我睡不著又寫不出歌的時候,會在地下室練聲練琴,困了就趴在鋼琴上小睡。

    林川憶每次都會把我抱回房間,在床頭櫃上留下一杯白水和幾片安神補腦的維生素,偶爾還會留條提醒我:睡不著就吃處方藥,別硬撐。

    每當我悵惘地睜開雙眼,吃過藥下樓,看到幾乎不食人間煙火的林川憶,照著食譜給我煮早飯,也都會第無數次以為,自己忘了那個人。

    哪怕林川憶最初的黑暗料理水平和我不相上下,我也會抱著拉肚子的覺悟吃光。

    那一年,時間過得飛快。

    林川憶廚藝突飛猛進,我也終於得償所願,考入了伯克利。

    然而,罹宏碁對我的報複,卻不止當初在機場的一句威脅。

    我接到錄取通知那天,剛打電話跟林川憶報過喜,說晚上想吃大餐,掛斷電話,就看到一條手機推送的新聞:羅亞男歌手斬獲亞洲音樂盛典大滿貫。

    刹那間,我整個人都定住了。

    小到不能再小的配圖裏,一閃而過的模糊麵孔……光潔濃密的銀白發絲,深邃精致的眉目輪廓,攝魂奪魄的陰柔笑容,藏滿瓊漿毒液的動人梨渦,鼻梁上若有似無的痣……化成灰我都認得。

    是那個人!

    隔壁的留學生,好像在院子裏聚會唱K,窗外有歌聲間或傳來——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最怕朋友突然的關心。

    最怕此生,已經決心自己過,沒有你,卻又突然,聽到你的消息。

    前任沒有品嚐到一絲一毫我所經曆的痛苦,反而簽了我爸的公司,比我混得好,簡直刹那令我窒息。

    我瘋狂地跑到寫字台前,跌跌撞撞,幾度險些跌倒,甚至來不及坐下,立刻馬不停蹄地彎腰打開筆記本,登陸各大論壇和社交平台,吐槽他是娘娘腔,揭他吸過毒做過牛郎的老底,大罵他是個人渣。

    一罵……就是整整四年。

    他發新專輯,抓他歌詞裏的邏輯漏洞,罵;他拍代言廣告,找他妝發造型上的細微瑕疵,罵;他開演唱會、出席活動、獲獎,我繼續雞蛋裏挑骨頭,一秒一秒截出他稍有不慎的難看表情黑圖,罵罵罵。

    連林川憶都覺得那個人可憐,時常靠在躺椅裏,從經濟雜誌後麵探出頭,對著寫字台前狂敲鍵盤的我,嗤笑歎息:“你研究生都快畢業了,就不能放過他嗎?有這時間,還不如好好準備畢業作品,拿個獎超過他。”

    覺得林川憶的話很有道理。

    我於是暫時中止“網絡黑河行動”,真的靠一張作為畢業作品的EP,在第五年,拿到了搖滾樂最佳新人獎,榮歸故裏。

    原諒我,那時太想贏過那個人,一點都沒注意到,林川憶越來越頻繁的夜不歸宿,更沒有注意到,林川憶總是跑醫院。

    我一廂情願地以為,林川憶在為回國開公司做準備。

    既沒有發現他和辛慈的奸情,也沒有發現他的絕症。(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