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可惜沒如果,隻剩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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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川憶不是沒給過我暗示。
我也不是在永無島第一次跟那個人重逢。
三個月前,我同林川憶凱旋而歸衣錦還鄉那天,我在頭等艙裏,又做了那場很噩很噩的夢。
激靈靈地從窒息中掙紮著驟然驚醒時,我照舊長籲了一口氣,輕拍著胸口,低聲咒罵:“媽的,原來是場夢。嚇死本公主阿。”
其實,我是在故意掩飾心虛。
我怕說了什麽不該說的夢話。
更怕林川憶發現我夢見了誰。
而我顯然多慮了。
坐在我身旁的林川憶,目不轉睛地專心盯著《福布斯》第17頁的財經報表,壓根沒理我。
不甘心被冷落,我搗亂地撥開他手裏的雜誌,撒嬌地試探著問:“五年馬上就到了,你打算什麽時候娶本公主?”
林川憶像五年來的每次一樣,生硬地跟我拉開距離,捧著雜誌,目光依舊停留在第17頁,不帶一點溫度地漠然說道:“等你心裏沒有別人的時候。”
擔心林川憶察覺到什麽,我假麽假事地把頭扭向舷窗,漫不經心地看著外麵翻湧的雲層,訕訕一笑,翻著白眼打岔:“喲,林總也會吃醋?經過幾千米的高空洗禮,咱倆的革命友誼難道還不能得到升華麽?”
林川憶頭不抬眼不睜地悠悠說:“激將法沒用,哥沒那麽好騙。你讓哥等過那麽多次,哥也同樣有權利讓你等。”
我一愣。
第一次察覺,原來,林川憶也會計較。
他計較,上學那會兒,我毫不猶豫地答應等夠520封情書,卻讓他等來了與我異地而處。
他計較,等了兩年,我才離開那個人。
他計較,好不容易鼓足勇氣許下承諾,我卻又浪費時間去遺忘那個人,讓他等了一個月。
語塞地扭回頭,看向目光持續鎖定在第17頁那張報表的林川憶,我汗顏地委婉保證:“本公主以後不讓你等就好了嘛。”
林川憶聞言,終於將視線從書上移開了,像是沉睡的狼終於睜開了眼。
他深深地凝視著我,問:“如果……沒有以後了呢?”
“……啥?”
我又是一驚。
他什麽意思?
反悔了?
不想履行承諾娶我了?
見我不明就裏地緊皺著眉頭,林川憶伸出大手拍了拍我的腦袋,難得一見地翹起嘴角,對我微笑,眼裏泛出類似溫柔的光芒,輕描淡寫地說:“沒事,我們回家。”
以為林川憶那句沒有以後的話,隻是隨口說說,我縮在他肩旁,點頭如搗蒜:“嗯,回家。我們回家。”
下飛機時,航站樓又放著五年前出國那天的歌,男主音大徹大悟般低吟淺唱著——
我們像一首最美麗的歌曲,變成兩部悲傷的電影。
空氣裏,飛舞著荷爾蒙濃鬱旺盛的氣味。
攢動的人潮中,到處是衣著暴露的少女。
一張張年輕的麵孔,洋溢著稚嫩的張狂,仿佛隻要有所期待,就能長生不老。
一雙雙青澀的小手,高舉著應援棒和熒光板,無疑是來接機。
我被擠在層層人浪中,不爽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湊到林川憶耳邊,自作多情地低聲說:“本公主隻在波士頓發了張個人EP,居然這麽火,想不打敗那個死人妖都不行。”
林川憶無語地冷冷揶揄:“你想多了。說她們是接哥這個鑽石王老五,都比接你現實。”
驚覺自己作為歌手的人氣和名氣竟還不如富二代,我心裏瞬間溢滿了嫉妒,沒好氣兒地爭辯:“接我怎麽不現實了?本公主當初可是名鎮東京的天籟之音、天生歌姬!”
“你也說了,是當初。”林川憶扯扯嘴角,打斷了本公主的自我陶醉。
我不滿地噘著嘴,拽著林川憶的衣角,盡量趾高氣揚地穿梭在腦殘粉隊伍當中,舉步維艱地緩慢前行。
沒走多遠,腦殘突然粉喊了句:“出來了!”
我循聲,不經意間一個抬頭,頓時像被點了穴,再也無法挪動腳步。
眼底隨後氤氳起了濃重的霧氣,仿佛連瞳孔都失去光澤地渙散開了。
捧在手中的星巴克隨行杯,倏然滑落,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草莓汁在喧嘩鼎沸的人聲裏,嘩啦啦灑了一地。
海報上雌雄莫辨魅惑眾生的笑靨,熒光板上刺眼的“亞洲小天王Able”字樣,被保鏢包圍護送的頎長身影……無一不提醒著我……絕對沒有認錯,就是紀河!
我呆愣在原地,還沒緩過神。
忽然湧動過來的人潮,便衝散了我和林川憶,把我衝倒在了地上。
餘光瞥見被撞得摔飛出去的RayBan墨鏡,慘遭一雙豔紅的高跟鞋踩得粉碎,我氣到喉頭哽血,直想罵娘。
這時一隻修長蒼白、指紋幹淨的手掌,驀地闖入視野。
“放肆,護駕來遲。”
我沒太看清,本能地以為是林川憶,半開玩笑地嬌嗔著,重重給了那隻手一巴掌。
然後,自己扶著貼得花裏胡哨的RIMOWA旅行箱站了起來,低頭拍打幾下身上的塵土,拔腿就走,急得連頭都沒舍得抬一下,口中還念念有詞地嘟囔著:“快走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沒辦法,誰都不希望,重遇前任的場景,是牛逼哄哄萬人追捧的他,和狼狽不堪灰頭土臉的自己。
可身後的人,卻毫無回應。
我轉過頭才發現,剛剛好心想扶起我的人,不是林川憶,而是已經被腦殘粉團團圍住簽名拍照的紀河!
而且,他居然沒有認出我!
明明應該慶幸,我卻莫名覺得不是滋味,心頭上火,隻得認倒黴地再次拍拍身上的Chanel,獨自離開。
後來,等我失魂落魄地低著頭,走出機場大門。
林川憶居然蹲在積雪尚未消融的花壇邊玩手機。
凇城四月烏雲密布的天空,和著雨滴落下細小的雪絲,融化在他的西服上,打濕了他嘴裏叼著的香煙。
我筆直地朝他走過去,行李箱在落了一層薄薄雪花的泥濘地麵,劃出四條宿命般糾纏交錯的淩亂軌跡。
停在林川憶麵前,我氣不打一處來地狠狠踢了他一腳,大聲質問:“你他媽剛才在哪?”
話出口就帶出了哭腔,仿佛整個人都被抽空了,我一屁股癱坐在髒兮兮冷冰冰的水泥地上。
林川憶不答我,扔掉香煙踩滅,脫下外套披在我肩頭,躬身背對我蹲下,淡淡說:“上來。”
我吸吸鼻子,躥到林川憶背上,使勁往他純白的Versace襯衫上蹭大鼻涕。
林川憶任由我幼稚地打擊報複,默不作聲地背著我站起來,騰出一隻手,拎著兩個旅行箱,去路邊攔車。
我莫名其妙被林川憶拋下,且沒有一句解釋交代,簡直委屈到了極點,忍不住語氣酸酸地問:“是不是有一天我死在你麵前,你都能冷若冰霜麵不改色地直接把我裝進骨灰盒?”
林川憶夠狠,竟真像我說的那樣,冷若冰霜麵不改色地將我塞進出租車,伸手跟我說:“身份證、戶口本、護照,注冊公司要用。”
那時我雖然心有怨氣,卻急於扳回一城。
因為,我自私地以為,開公司、出道、嫁給林川憶,是唯一證明自己從事業到愛情都比紀河混得好的途徑。
於是,我乖乖交出全部證件,趴著車窗,沒節操地拚命眨巴眼睛,嘟嘴賣萌,繼續問林川憶:“你不跟我一起回家?”
林川憶匆匆收好證件,看也不看我,敷衍似地說:“哥買了新房,這幾天要裝修,忙完去找你。”
天真地以為,林川憶不看我是害羞。
他的新房,一定是我倆未來的婚房。
我等了他一個月。
結果……
等來的卻是,他兒子都一歲了。
等來的卻是,他在KTV唱到那句“我以為我出現的時候剛好,你跟他正說要分開”之後,故作無辜地當眾揭我傷疤,痛斥我整天在夢裏為“別人”掉眼淚。
等來的卻是,被偷偷下藥送到別人床上。
等來的卻是,兩本蓄謀已久的結婚證書。
等來的卻是,一紙宣布他隻有一年時間的癌症晚期診斷。
我怎麽能不後悔?
如果,五年前,我不擇手段立刻嫁給他……
辛慈不會給他生孩子,郗語默她妹不會跟他談戀愛,夏玫也不會同他滾到一張床上。
林叔叔不會挨一刀,紀河不會再利用我接近林叔叔,他的不堪身世也不會有人知道。
我和紀河和他,更不會重新開始無休無止糾纏不清的爭執、折磨、互相傷害。
一切都會不一樣。
但很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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