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想想都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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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開始,林叔叔隻是頗為嚴厲地吩咐傭人們端果盤、榨果汁、煮咖啡、沏茶、拿飲料零食……恨不得把冰箱裏最值錢的東西都搬出來。

    後來,傭人奉命送上1916版的限量黃鶴樓,林叔叔在紀河謊稱戒煙後,像一般見女婿的長輩,循例問起了紀河的家庭狀況:“聽說你是孤兒,養父母還健在嗎?”

    怕紀河提到他的舞娘親媽,我完全顧不上沙發那頭被忽視、悶聲不響看報紙的林川憶,立馬替紀河搶答:“他阿,是和一對兄妹一起,被一位慰安婦婆婆收養的,婆婆在他十五歲那年就過世了。”

    可還是說多說錯。

    林叔叔抓到話柄,追問紀河:“那你跟他們還有聯係麽?”

    五年前,紀河為了慕綿失蹤流產的事,被慕寒絕交了,自然不是很想接下話茬,沉默片刻,汗顏地搖頭嗤笑:“可能是看我紅了,怕媒體抓到我的黑料,不想連累我,所以消失了吧。我會在婚禮之前試著再找找看,雖然這些年也一直在找……”

    林叔叔是見慣場麵的人,顯然看穿了這是紀河不願提及的往事,當即轉換話題說:“你在日本長大,應該不會下中國象棋吧?我帶去書房,教你殺兩盤怎麽樣?”

    讓他們父子倆獨處,我簡直怕林叔叔死於非命。

    瞬間我就慌了,不管不顧地扯著紀河的胳膊嚷:“不行!”

    林叔叔看我急了,不解地扭頭問:“沫沫怎麽生氣了?”

    氣氛頓時很尷尬。

    怪我自己太心急、太不懂事,一時間竟呆住了,不知道該怎麽辦,甚至連句沒生氣都忘了說。

    好在紀河給力,把我往懷裏一擁,故作親昵地刮著我的鼻梁,演技絕佳地配合我,告訴林叔叔:“她是嫌我光顧著陪您,冷落她了,撒嬌呢。”

    “唉,沫沫什麽都好,就是脾氣不好。跟著我長大,被慣壞了,從小就愛無理取鬧,走路都是橫著。”

    林叔叔悵然無奈地歎了口氣,慈藹地朝紀河笑了笑:“你平時疼她是對的,遇到大事也別太遷就她,不然以後她更任性……”

    “哎呀,林叔叔,您到底站哪邊?”

    我實在聽不下去,急忙嗲聲嗲氣地跺著腳,打斷林叔叔的話。

    嬌嗔的火候,把握得十分到位,自己聽著都惡心。

    當然,我倒不是真吃醋,責備林叔叔不向著我了。

    隻不過,紀河才是林叔叔的親兒子。

    我替他霸占了二十年親爹般的寵愛不說,還威逼利誘死活不讓他們父子相認。

    而且,是為了林川憶——紀河的情敵——紀河母親情敵的兒子——羅琳做試管嬰兒給林叔叔戴的現代化高科技綠帽。

    想想都是罪。

    哪怕我這種從來不拿別人當人的人,都覺得自己有點不是人。

    紀河興許憋著什麽壞,摟緊我,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跟林叔叔說:“任性不是什麽壞事,我還覺著挺可愛,改了就不是她了。我既然敢娶她,就敢讓她任性到老。”

    沒料到紀河的演技居然發揮得如此爐火純青,我吃驚之餘,竟沒出息地感動了兩秒。

    隻有兩秒。

    兩秒前,林叔叔不了解紀河的影帝屬性,信了紀河的邪,說去看菜單,轉身本想走。

    兩秒後,那個殺千刀的死人妖,卻攔住了林叔叔,說:“您老要是不嫌棄,嚐嚐我和沫沫的手藝怎麽樣?”

    林叔叔一聽,發現從前煮麵都能煮糊的我,學會了做飯,心下大喜,立刻頓住腳步,點頭如搗蒜:“不嫌棄,不嫌棄,絕對不嫌棄。”

    紀河異常誠懇地點頭說了句謝謝林董賞臉,然後就光速把我拉進廚房,揮手屏退等著打下手的一眾廚娘,踢上門,將我抵在了料理台邊。

    無比了然紀河氣息曖昧地包裹著我,意欲何為。

    可又不敢惹怒他,更不敢驚動林叔叔和林川憶。

    我唯有眼神閃爍地盯著地麵,暗暗往後退,思忖著該往哪個方向跑。

    他卻先發製人,伸手到我背後,帶著力道擎住我,欠身湊過來,淬不及防撈出我的臉,堵住我的嘴,開始了一通肆無忌憚的亂啄。

    本公主嚇得魂飛魄散,使勁捶打了他幾下。

    他並沒有喪心病狂地凶狠深入,反而吻得又慢又小心,溫柔而纏綿,像在迫切搜尋什麽一般倉皇,恨不能一分一厘都滲入骨髓血肉,叫人心醉,不忍漠然拒絕。

    我很快被喚起獸性,適應了下來,任由他從淺嚐輒止,到直搗狂龍。

    手上推打的動作停了,眼睛也逐漸順從地迷離微闔……

    偏偏在我最投入的動情銷魂時刻,他突然退開,嬉皮笑臉地拿手背輕拍著我的臉蛋,恢複了人妖本色:“在林川憶眼皮底下跟人家親熱,刺激麽?”

    聽出自己隻是他報複林川憶的工具,我神情憤慨,憋了一憋,最後憋出一句:“你想讓林叔叔和林川憶在外麵聽聲麽?”

    紀河被我逗笑了,有些蠻橫地箍緊我的雙手,眼波狹促地再度欺上來,媚媚地在我唇畔嗬著氣,故作純良:“說什麽怪怪的話呢?人家隻是想盡最後一份孝道,怕撐不下去,再充一次電。”

    哦對,來的路上,紀河親過我一口,說了句:充電完成。應該夠陪林寰宇和林川憶吃頓飯了。

    感情本公主就是一充電寶?

    算了,我不跟他一般見識。

    誰讓我如今連他的人情都欠呢?

    深知硬碰硬討不到好,我警惕地同他對上視線,問:“最後一份孝道是什麽意思?難道你看不出,林叔叔對我這個別人家的女兒都這麽好,對你這個不算女婿的家夥都這麽友善,根本不可能會是那種拋妻棄子的人渣嗎?”

    紀河最近似乎格外敏感,仿佛又被我的話戳到了,細長的睫毛抖了抖,眸中攫著極大的隱忍不快,用力把我的腦袋按在他的胸口,聲音低低地輕顫著,說:“有你在,林寰宇是什麽人不重要。我可以一輩子不認他,甚至不見他,隻要你想。”

    聽他說得我像八點檔裏不讓男主角繼承遺產的惡毒女配似地。

    我急忙甩頭掙開他,重新和他拉開距離,嚴肅地盯著他的眼睛,告訴他:“你放心,本公主保證,最多隻讓你等一年。等林川憶……死了,本公主會第一時間把本該屬於你的一切還給你。”

    熬過這一年,紀河欠我的,也差不多還清了。

    他不要我追究真相,我就不追究。

    反正,互不虧欠,也能各自心安。

    我本以為,紀河得到想要的答案,會放過我。

    他卻像是讀懂了這番承諾背後的潛台詞,又搭上肩膀,把矮一頭的我往懷裏帶了帶,托起我的下頦,篤定搖頭:“我不要。”

    “那你要啥?”

    明白躲也沒用,我盡量挺直脊背,佯裝冰冷不屑,心頭卻羊駝亂撞。

    我甚至感覺相當良好地在想:

    難不成……他真像說過那樣愛我,打算下半輩子跟我過?

    沉溺在自戀的幻想中,我正沾沾自喜,琢磨如何拒絕他。

    他忽然加大力道,捏痛了我的下巴:“我要你做回你自己。我認識的宮罹羽沫,是全世界最驕傲的小公主,從不輕易受任何人威脅。”

    聽完他的話,我怔忪幾秒後,氣得笑出了聲,直翻白眼:“你可真逗。從七年前到現在,威脅我最多的人不就是你?逼我進樂隊的是你,逼我紋身的是你,逼我跟林川憶斷絕往來的是你,逼我不離婚的也是你。我真做自己,咱倆今天壓根不會在這。”

    “我承認,我有時候不夠成熟,偶爾也會為了男人的尊嚴,吃醋失控。可更多時候,我都隻是表明我的態度,給了你決定的自由,滿足了你的自尊心。”

    紀河不知受了什麽刺激,放開我,特正經地替他自己辯解。

    說著說著,又扯到了林川憶身上,明顯帶有恨鐵不成鋼的酸味,咬牙切齒,像要生吞活剝了我:“至少,我不像林川憶,逼得你為了他糟蹋自己,違心去扮強搶良家婦男的女流氓。”

    “誰流氓?最後耍流氓的是你吧?還良家婦男?我呸!”

    差點直接指著他的鼻子罵娘,我臉上暈開的怒火,一路燒至耳根,不自覺燙高了嗓門。

    話出口,我才記起林叔叔和林川憶在外麵,隻好撩一把頭發,抱臂冷冷斜睨著紀河,放軟語氣妥協:“你有話接說,別拐彎抹角,我笨,聽不懂。”

    紀河轉身背對著我,踱到窗邊,點了第無數支破戒的煙。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他哂笑兩聲,語氣疲倦地同我扮起了人生導師。

    他說:“我隻能提醒你,不要拒絕認清自己的心,更不要出於任何原因逼自己去做所謂的壞人,逼自己不相信愛,不相信美好。人人心裏都有一個三角形,起初每做一件違背自己真實意誌的事,會被刺痛一次,慢慢做多了做久了,棱角磨平了,就不痛了,麻木了,真的不會愛了,也什麽都不再相信了。”

    “那樣一點都不公主,一點都不宮罹羽沫。”

    “你現在所有缺乏安全感的小缺點,確實都很可愛,能被所有人體諒,不改也沒關係。我不希望,你離開我以後,變得沒法被包容。我怕沒人陪著你,怕你寂寞,怕你孤獨。”

    說到底,他還是會拋下我。

    我們還是互相利用的關係。

    什麽愛我,都是假的。

    自知永遠摸不清他何故裝深情,我索性不猜他說這些什麽意思了,開門見山地警告他:“你這些天灌我的藥不少,別再給我灌雞湯。以後你不威脅我,我也不會算計你,等成全了林川憶,咱倆就兩清。但你如果敢動林川憶,或者林叔叔,本公主願意搭上這條命拉你下地獄。”

    他背影一滯,回眸展顏,隔著嫋嫋升騰的煙霧,露出一抹傾城清冷的苦笑:“人家記住了。做飯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