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成年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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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約出門去林叔叔家吃飯的時候,是中午。
坐在紀河的騷粉保時捷裏,我還是沒能演好一個合格的啞巴,看見遊輪酒吧在拆招牌,就忍不住挑釁地問紀河:“死人妖,你是人設崩了,混不下去娛樂圈,打算賣掉酒吧跑路嗎?”
原諒我嘴賤。
畢竟,如果沒想跑路,留著酒吧混口飯,也算退圈後的謀生手段。
可賣掉……就真的很像江南皮革廠的王八蛋老板,準備卷錢走人。
紀河騷氣側漏地轉過視線,掃了我一眼,聳肩嗤笑:“人家是防備你頭腦發熱紅杏出牆,又一衝動要找別人生孩子,才想關掉酒吧。”
聽他提起我醉酒時說過的胡話,我故作鎮定地抱臂對上他的眼睛,也笑:“你不是口口聲聲真愛無敵嗎?難道還怕養野種?”
紀河單手握著方向盤,托腮咂舌:“野種人家倒不怕養,隻怕你又掉進江裏,借著換衣服的機會,覬覦人家的肉體。”
那夜不堪的往事,從紀河的薄唇中,接連輕描淡寫地悠悠吐出。
我瞬間被腦中流竄輾轉的曖昧畫麵,噎得麵紅耳赤,無言以對。
仿佛又淪陷進了那雙如毒似蠱的桃花眼。
仿佛又沉迷在了那副神魂顛倒的溫柔手。
仿佛又聽見了自己語不成調撕心裂肺的哭喊咒罵。
見我吃癟,紀河越發得意,繼續猛戳我的傷疤:“其實你根本沒那個膽子吧?雖然偶爾會被你的演技騙到,但究竟有多浪,上床就見分曉了。關掉酒吧,也是結束你逞強的壞女人遊戲,維護你那根模糊不清的底線。”
終於,我麵頰滾燙地懂了,盡管我天生三觀崩壞、心理陰暗、不辨是非,卻還壞得不夠徹底。
不然……林川憶要我當情婦,我不會猶豫不決。
林川憶利用弱者維護我和公司,我也不會反對。
原來,在我心裏,一直有一條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底線。
而最先發現這條線的人,居然又是我的敵人。
麵對紀河,我完全被看透了,簡直毫無勝算。
我正這樣想著,汗顏地皺眉側目斜睨著紀河。
紀河倏忽眼尾一挑,也睨向了我。
我還沒來得及收攏目光,讓他好好開車,他已經淬不及防地伸長手臂,光速叩著我的後腦勺,俯頭攫住了我的唇。
原本我該反抗。
但他由淺入深的細膩傾軋,卻帶著幾分霸道強勢,很快讓本公主意亂情迷地停住了推搡的動作。
過了好久他才放開我,唇畔掛著春風得意的笑:“充電完成。應該夠陪林寰宇和林川憶吃頓飯了。要知道,他們是人家最討厭的兩個人阿。”
沒太聽進去他基味十足的娘炮撒嬌,我有點恍惚地看著他,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
分手後的情侶,甚至有過親密接觸的異性,根本不能獨處。
什麽再見亦是朋友,超脫世俗的純潔情誼,絕對是無稽之談。
因為,彼此身體的記憶,會讓你無從抵擋對方的擁抱和親吻。
哪怕隻是一個眼神,一句話,曾經愛過的人,都難以招架。
人類,果然是全宇宙最可悲的生物。
既保留著最原始的動物本能,又要努力克製衝動,區別於動物,竭盡所能,不讓感情被欲望動搖,因而變得廉價。
滿心悵然而滑稽地慨歎著自己對紀河微妙複雜的感覺,車子一路開到了彼得花園,正好躲過一場突如其來的雷陣雨。
盡管都是大林的樓盤,但彼得花園不同於瀾香雅苑,並不是市區的江濱別墅,而是在凇城最南端的朱雀山腳下,剛巧與永無島隔了整整一座城。
並且這裏不像其它別墅小區,反倒有些像監獄,窗子窄窄的,房屋之間,統統被段鐵柵欄涇渭分明地隔開。
除了證明自己有錢,我真心想不出在這買房子的好處。
暗自腹誹吐槽著彼得花園的詭異風格,我剛挽著紀河,踏進芳草萋萋的庭院,林叔叔和林川憶就聽見引擎熄火聲,撐傘迎了出來。
而我看到林川憶那一刹那,竟莫名其妙出了一身冷汗。
這不是林川憶和紀河第一次見麵,我和紀河是名正言順的夫妻,我委實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比當年在東京被捉奸在床還心虛緊張。
幸好林叔叔立馬拉過我的手,幫忙提過我的包,喋喋不休地嘮叨著,打破了僵局:“沫沫來了?快讓叔叔看看。怎麽瘦成這樣?是不是最近網上的事影響心情了?明天叔叔再找人黑掉他們服務器,省得他們胡說八道,惹咱們家沫沫不高興。”
我搖頭不語,賣力擠出嬌憨甜美的假笑,拚命表演親昵撒嬌的姿態,盡量顯得鬆懈而天真。
其實我心裏確實有點懵,甚至忍不住懷疑,先前微博服務器癱瘓,會不會是林叔叔搞的鬼。
全天下,隻有林叔叔會視若己出地這般待我。
罹宏碁隻會拿親爹的身份壓我。
林川憶更看重公司的名譽和自己的利益。
紀河,更不可能為我做到這步。
我感動而惶惑地濕了眼眶時,打斷我思緒的,是林川憶。
他清著嗓子,提醒林叔叔:“爸,雨這麽大,進屋慢慢聊吧,還有客人呢。”
林叔叔這才注意到紀河,立即抬眸,用一種審慎戒備的目光,開始仔細打量紀河,語氣裏是絲毫不加修飾的不放心:“你……是沫沫的未婚夫?”
唯恐紀河冷不防地來一句:當然,我是你兒子,這是你兒媳婦。
我心跳加速地匆匆調轉視線,偷瞄著紀河,簡直不敢用力呼吸。
紀河如絲的媚眼中,不出所料地悠悠閃過了一抹不爽的淩厲。
但萬幸的是,那抹凶光一閃即逝。
紀河隻是點點頭,得體地輕笑:“不是未婚夫,是丈夫,已經領證了。十月一號,我們會在我的私人遊輪舉行婚禮,到時請林董您務必賞光出席。”
我猶如當頭一棒,總算知道了遊輪酒吧拆掉招牌的原因。
這個死人妖,是看我遲遲不肯定下婚禮場地,等不及了,打算用他的破遊輪敷衍我。
不知是不是我的不悅太明顯。
林叔叔一點沒有恢複往日的和善慈愛,在雨幕裏嚴肅地冷凝著紀河:“雖然你替小憶擋過刀子,我不該為難你。而且,我不是沫沫的父親,沒資格要求你什麽,更沒資格插手你們年輕人的事。不過,你從事的工作,是販賣人氣。現在人氣沒了,又要退出娛樂圈,你以後真能照顧好沫沫嗎?”
生怕紀河被林叔叔的輕視和刁難激怒,我下意識攥緊了紀河的手,掌心冒出了更多的汗。
多虧紀河沒有失態,如約履行著重逢至今千百次不傷害林川憶的承諾,隱忍地咬了咬牙,依舊維持著不卑不亢的禮貌微笑:“沒錯,我表麵上是藝人。但我的工作本質,和普通的工匠沒有區別。先轉到幕後,再退出娛樂圈,不影響我靠音樂謀生,也不影響沫沫過上更好的生活。”
見林叔叔似乎滿意了,打算招手請紀河進屋,我才剛鬆了口氣,就聽紀河接著說:“至少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賺來的。畢竟,我沒爹沒背景,隻能給資產階級打工。”
眼看林叔叔聽了紀河的話,好不容易緩和的臉色,又變黑了。
我無比尷尬,絞盡腦汁琢磨著該怎麽驅散空氣裏尷尬的殺氣。
這時林川憶忽然開口說:“紀總監,我承認,讓你暫時做宮沫樂隊的音樂總監,委屈你了,你就別在我爸麵前取笑我了。”
紀河還是笑,舉止仍然異常莊重文雅,不帶一丁點平時娘娘腔的低賤痕跡,顯得比林川憶沉穩果斷多了,聲線嚴峻自信,且充滿才智:“哪的話。我是誠心誠意加入林總公司的。因為,我相信,隻有我的編曲,能讓沫沫的歌聲魅力,發揮到極致。就像我相信,隻有我,能給沫沫一輩子的幸福。”
“我也相信。”
林川憶冷靜地回應,語氣卻微微發酸。
一時間,我居然有些分不清,林川憶是說他也相信自己能給我幸福,還是他也相信紀河。
隻聽見林川憶繼續說:“凡是能讓公司盈利、能讓宮沫開心的事,我都願意做。”
目睹林川憶和紀河,一個拚命裝隨和,一個使勁裝高冷,最後還能談笑風生地握手齊聲說出那句:“合作愉快。”
我不禁對兩位戲精刮目相看。
也許,成年人觥籌交錯的世界,總是這樣。
無論互相多看不順眼的兩個人,都會受利益趨勢,被權錢名利劃分進同一陣營,握手相視一笑。
表麵一片祥和,內心鐵馬兵戈,血雨腥風。
我覺得眼前的兩個男人虛偽得簡直惡心,林叔叔卻不知道為什麽,竟突然間真對紀河滿意了,拍著我的肩膀說:“眼光不錯,找了個又有出息又疼你的小夥子。快進屋吧,別著涼感冒。”
完全不懂林叔叔為啥不認為我眼瞎,我愣愣挽著紀河,隨林叔叔進了屋。
後來,我才慢慢明白,自己從未擁有過真正的親情,低估了血緣的力量。(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