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深情如舔狗,我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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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河突如其來的溫柔霸道,震住了我。
無路可選的我,隻得沉默妥協。
畢竟,從鬼門關退回一條腿以後,從死神手裏搶回半條命以後……
他原本始終保持著比先前更寡淡的態度,永遠掛著卑微討好的笑。
深情如舔狗。
醒來後,他對我說:“我老婆怎麽這麽好看。”
享受我不得要領地照顧時,他逗我說:“霸道公主愛上我的感覺,還不賴。”
怕耽誤我,決定再次放棄治療時,他勸我說:“隻要在你身邊,活一天,也比活十年劃算。”
麵對發現他身份突然到訪的林叔叔,他淡淡笑著叫出那聲“爸”。
皆是因為,他不敢用感謝或者抱歉,提醒我們的時間所剩不多。
他隻能以這種如履薄冰的方式,確保他的立場,闡明他的需求。
隻要……能夠作為愛人,作為家人,陪我數著手指頭,過完最後一段隨時可能被上天重新收回的日子,他願意接受最大範圍的退讓。
無論對我,對林叔叔,還是對林川憶。
他一直在給我機會,自由決定,是否接受這樣的他。
我怎麽忍心拒絕,他劫後餘生,第一個任性的要求?
尤其是,每當我想到,我們所有的紀念品,五年前,全部被我親手丟掉了。
我就不敢再打任何賭。
我知道,賭注將會是我們在一起的時間。
我害怕,我們又隻剩下無疾而終的遺憾。
所以,我選擇陪他一起任性,縱容他想繼續在我身後彈吉他、想跟我舉行一場盛大婚禮的渺小願望。
後來他堅持要在窄小的病床上,抱著我睡,我也沒有推開他。
我相信,他絕對不是在用癌症綁架我,不是在用愧疚逼迫我。
他是愛我的,我是自由的。
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我願意克製往日玄幻到完全放飛自我的睡姿,保持整個晚上都紋絲不動。
我願意在目睹針管紮進他的脊椎時,讓他握痛我的手,分擔他受的折磨。
雖然,有時他半夜被痛醒,身體輕輕打顫,發出低微痛苦的呻吟,我會偷偷翻過身,背對著他落淚。
雖然,有時翻看他的病曆本和藥物說明書,逐字逐句地凝神小心,發現他早已失去味覺,發現藥物的副作用,我會望著他熟睡的側臉,咬著拳頭,哭得渾身發抖,幾近暈厥。
但,當我蜷縮著身子,閉眼等到天明,還能躺在他懷裏,假裝被他吻醒,看見他的笑臉,聽見他說早安,我就又笑出來了。
偶爾被林叔叔撞見,我還會故作嬌羞地小聲在他耳邊開玩笑:“這姿勢簡直太羞恥了,你爸還在呢。”
他亦會裝傻地眨巴著眼睛,問:“阿?人在哪呢?”
然後,等我抬眼環顧四周,林叔叔早就識趣地不見了蹤影。
其實我們都知道,我根本不是傳說中幸福的小嬌妻,林叔叔也不是剛找回兒子的慈父。
大家都是為死神當牛做馬,置換生命的苦力。
大家都在跟時間賽跑。
大家都怕輸。
於是,林叔叔一趕再趕,忙著安撫紀河事前宴請的賓客,對付媒體的騷擾。
勞倫斯也抓緊一切時間,加急修改MV的劇本,配合林川憶,安排拍攝場地。
每次他們來醫院看紀河,提到有關婚紗、婚禮、MV的點點滴滴,他的神情都充滿了幸福和期待。
這讓所有人都覺得,付出的努力和忍耐,無比值得。
去孤兒院辦理收養蘇珊的手續那天,九月已經結束。
再過五天,紀河就可以出院回國了。
帶我去孤兒院的甘恬,路上告訴我,紀河的情況還算樂觀,最起碼,目前沒有擴散惡化的征兆。
我咯咯地笑個不停,笑得滿臉淚水。
鋪天蓋地的雨,也在陪我喜極而泣。
打濕石板路,恨不得用喜悅,將整座巴黎活活淹沒。
不過,院長辦公室裏的蘇珊,卻沒被我的快樂感染。
她怯生生地牽著一個剛會走路、站不太穩的亞裔小男孩,縮在被暴雨衝刷的窗邊,目光不安地從我們這群大人臉上一一掃過,然後,忽然小聲在嘴裏咕嚕出一句話。
甘恬說:“她問你,能不能帶那個小弟弟一起走?”
我咧開嘴笑了:“行吧。雖說我不是什麽好人,但就當做善事,給紀河積福德了。”
甘恬走過去,在蘇珊麵前蹲下,伸出手,語氣柔緩地傳達了我的意思。
一旁的院長卻急了,連聲說:“No,no,no!Sorry,you can’t!”
我一愣,心說:本公主自掏腰包給你們孤兒院捐錢,一領養就是一對,省了兩個孩子的生活費,你嘰嘰歪歪個屁?
而當同樣詫異不解的甘恬,退回來,開始同院長交涉,我才發現,世界真奇妙。
盡管聽不懂法語,我還是清清楚楚地看見,這間孤兒院今年最大金額的捐款,來自星工廠。
那個亞裔小男孩資料上的名字後麵,赫然跟著個小小的括號,裏麵標注著兩個漢字:林陌。
一道驚雷,劈開天幕,隆隆地閃著刺眼的白光。
我明白,這不是巧合。
樂隊去東京強化合宿以前,林川憶已經在接洽MV導演了。
借工作之便,將孩子送到巴黎,比藏在國內安全,不容易被狗仔發現。
助理、秘書……甚至羅琳,都能幫他處理好這件事,無需他親自出麵。
院長不準外人領養這個孩子,顯然是經過林川憶授意。
林川憶隻想把這個孩子藏起來,並沒打算永遠拋棄他。
真正的巧合,是蘇珊偏偏被政府安置進了這所孤兒院,我偏偏多管閑事地想要收養蘇珊,蘇珊又偏偏對這個叫林陌的小家夥有了感情。
當然,隻是一個孩子想保護另一個孩子、照顧另一個孩子的感情。
心中已對一切有了眉目,我沒等甘恬向我翻譯院長的解釋,直接在渾濁粗暴的雨聲中,打給了林川憶,開門見山地問:“你兒子是叫林陌嗎?”
興許以為我要威脅他,保護紀河,林川憶沉默幾秒後,說:“是。但那個孩子對我不重要,你調查他沒用。”
沒想到在他眼中,我竟如此不堪。
我疲於辯解地接著問:“當初我說要收養他,你說隨便,現在還算數嗎?”
林川憶沉吟了。
我猜,他是怕我虐待這個孩子,拿這個孩子同他講條件。
事實上,我隻想讓蘇珊相信我會對她、對她的小弟弟好。
如果我和紀河,一輩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蘇珊,就是我們的女兒。
我沒時間跟林川憶鬥智鬥勇,多等一秒都不耐煩:“行不行,你給句痛快話。我在孤兒院,院長因為你的關係,不肯讓我收養林陌。”
林川憶似乎終於回神了,清了清嗓子,並不答我,隻說:“把電話給院長。”
我猶豫片刻,揣著自己或許沒有賭錯的僥幸,將手機轉交到院長手裏。
果然,我賭對了。
院長掛斷電話後,終於不再為難,允許我辦理了兩個孩子的領養手續。
隻不過,把孩子們送回酒店,趕往醫院的途中,林川憶給我打了電話,約我見麵。
以為林川憶不放心把兒子交給我,有什麽話要對我說,我如約去了他訂的咖啡館。
當時雨勢已漸小。
林川憶西裝革履,臨窗坐在充滿小資情調的圓桌邊。
白色的碎花桌布上,擺著一瓶雛菊,一杯藍山,一杯草莓汁,一個黑色的大紙盒箱。
我神情怠惰而散漫地撩著頭發落座,拿餘光睨著他。
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拚命散發著冷淡,表達了對他明顯的嫌厭。
我一向這樣。
愛就是愛,恨就是恨。
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
非黑即白,裝不了假。
以林川憶對我的了解,自然一覽無遺。
可惜,他卻不願點破,非要擠著僵硬的苦笑,不勝唏噓地說:“從小到大,你要什麽我都給你。這一次,你要我的孩子,我也給你。”
又來了。
我挑眉,嗤笑:“所以,我該感謝你嗎?”
我該感謝他,五年前沒娶我嗎?
我該感謝他,把愛情還給我嗎?
我該感謝他,總是試圖用愧疚自責掌控我,假愛之名不理會我的抗議,堅持在性格上絕對優於我,永遠故作偉大深情地采取逃避態度,麵對我們的問題,讓我沒能愛上他嗎?
沒記錯的話,是他,在我和紀河中間,製造了無數解不開的誤會矛盾,讓我們浪費了那麽多彌足珍貴的時間。
太過熟悉的兩個人,幾乎沒有秘密。
我心裏怨懟的潛台詞,他都聽得到。
所以,他的臉微微蒼白,氣息開始不穩,緩緩將紙箱推向我的手,有些發抖。
那一刻,我很想逃。
因為,無論他做錯了什麽,看見他孩子般受傷的表情,我終歸難免於心不忍。
可,我對他的不忍,即是對紀河的殘忍。
正當我下定決心,不給他半分幻想,決絕地說著:“本公主沒興趣看動物屍體,你自己留著吃吧,紀河還在醫院等我。”
林川憶忽然一把拽住我起身離席的衣袖,伸手掀開了盒蓋。
視線掃過紙盒箱裏的東西,我瞬間如遭雷擊般僵在了原地。(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