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解不開,自己圈出的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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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川憶聞訊趕來的時候,紀河換那身DIY的破爛戰甲去了。

    郗語默、沅虹瑋和夏樹,先去拍他們主視角的分鏡素材了。

    夏玫為了替我監督郗語默和沅虹瑋,也為了防止夏樹口無遮攔,跟他們一起走了。

    化妝間裏隻有我一個人。

    距離上次在巴黎還給我那個紙盒箱,我跟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日子沒單獨見過麵了。

    特尷尬。

    我呆呆怔忪地望著他,他麵無表情地望著我。

    對視片刻後,怕被紀河看見誤會,我沒等林川憶開口,便立刻硬著頭皮告訴他:“你不用擔心,商銘心這次學聰明了,換了糾纏沅虹瑋的新套路,不會把事鬧大。她也怕更招沅虹瑋煩。”

    “沒事就好。”

    多半看出我不歡迎他,林川憶點點頭,如我所願地轉身走開了。

    而就在我神經放鬆地坐到化妝台前時,林川憶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瞟過來一記意味不明的白眼:“不過,我還是想不通,你為什麽要禁止辦公室戀情。不幫沅虹瑋離婚的話,郗語默一直住在你家,你和紀河也沒法過二人世界吧?”

    “你又不是我老公,我有必要做每件事都向你說明原因嗎?”

    我本能地翻了個白眼,態度很不耐煩,說著說著,就不受控地跑了偏:“你好奇我為啥禁止辦公室戀情,我還好奇你為啥不開除夏樹呢。”

    沒辦法,麵對林川憶,我總是這樣心直口快,毫無城府。

    但兩秒鍾以後,我就覺得……這是病要治,是錯要改了。

    因為,林川憶用一副無比落寞的表情,盯著化妝鏡裏我的眼睛,擲地有聲地輕輕說:“我早就不計較夏玫和夏樹的事了。”

    說完,揚手遞到我眼前一個打著緞帶的首飾盒。

    搞不懂這是什麽節奏,我有一瞬懵逼,汗顏地跳起來,後退了半步,腳下不穩,哆嗦著磕在桌角,震得化妝台一陣搖晃。

    見我如防洪水猛獸,林川憶愣怔片刻,垂下眼瞼,舌尖頂著牙齒,看不出是憋著笑還是忍著哭,嘴角的弧度扭曲而詭異。

    換了雙手捧著首飾盒的姿勢,他說:“別誤會,哥隻是想送你一份遲到的新婚賀禮,也感謝你……在知道真相以後,沒有跟紀河遠走高飛,丟下樂隊和公司不管。”

    “感謝本公主?”

    嚴重懷疑自己耳朵壞了,我臉一黑,義正言辭地連連擺手,動作表情寫滿了抗拒:“我不需要這種人情禮。當然更不需要表白禮。”

    顯然毫不意外我的反應,林川憶低頭看著手裏的首飾盒,低低嗤笑:“有必要總是這麽直接嗎?”

    “當然有。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我說著,越過他,想逃出化妝間,去找紀河。

    可林川憶卻不輕不重地拉住了我。

    緊接著,我聽見他紅酒般低沉醇厚的喑啞聲線,從背後輕飄飄地傳出:“沒關係,你不要也沒事。我再也不會被寂寞打敗,去找別的女人了。因為,我跟你共同擁有的過去,是任何人都無法複製的回憶。”

    ——我跟你共同擁有的過去,是任何人都無法複製的回憶。

    最後這句話,像一記冷槍,淬不及防地射中了心房。

    明明在郗語默和沅虹瑋的事上,本公主十分拎得清。

    明明本公主嘴炮技能MAX,可以有一萬句話挫敗他。

    明明我愛的是紀河,不是他。

    可聽他提起我們的曾經,我還是瞬間就心軟了。

    其實,仔細想想,他犯的所有錯,都是出於愛。

    雖然,如果我知道紀河最心愛的女人就要死了,不會擰巴地冒充癌症患者。

    但,我一定會用一萬種方法,逼那個女人早死,讓紀河乖乖回到我身邊。

    所以,林川憶的反複無常、自相矛盾、心機城府,好像也不那麽可恨了。

    也許他不恨我,不恨紀河,隻是擔心失去林叔叔這個父親。

    也許他想過成全我和紀河,隻是感情不受控,不甘心依然會作祟,才會偶爾有夏玫說的那些荒謬行徑。

    聽過夏玫講的那些事,我非常清楚,他隻不過是另一個要不到愛的米歇爾,另一個要不到愛的商銘心。

    我對他,似乎有點太殘忍了。

    輕輕推開他的手,我調轉腳步,麵向他,抽走了他捧在指尖的首飾盒。

    沒料到我會接受,他高出半個頭的身影,逆著化妝台的燈光,微微一顫,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垂眸將我望著。

    一想到林川憶凝神注視著我的時候,紀河卻傻傻地在帶病陪我工作,我就不敢看林川憶的表情,隻好舉高首飾盒,假裝專心盯著上麵打了蝴蝶結的緞帶。

    四麵的鏡子,映出了無數我們的影子。

    氣氛浪漫得讓人不自覺地屏住呼吸,心跳加速。

    必須說點什麽來打破這一秒的沉默,我故作無辜地眨眨眼睛,煞有介事地皺緊眉頭,聞了聞噴著香水的包裝紙,問林川憶:“不會又是死老鼠吧?”

    林川憶揚唇一笑:“你說呢?”

    “說不準。無論怎麽想,被你怨恨,都比被你祝福、被你感謝說得通。”

    我板著臉聳聳肩,佯裝漫不經心地將首飾盒塞進包裏,輕描淡寫地再度背過身,向門口走去,嘴裏還念念有詞地嘀咕著:“紀河衣服應該差不多換好了,我去看看。”

    我在轉移話題,也在第無數次委婉地提醒林川憶——

    即使他犯下的錯,我可以不計較,紀河也沒法不計較。

    我是紀河的妻子,是他名義上的嫂子。

    他再繼續做出這種曖昧輕浮的舉動,大家都不會幸福。

    可惜,林川憶總是在不該懂我的時候,特別懂我。

    該懂的時候,卻完全不懂。

    我眼看就要扭動門把手,逃進那個和他涇渭分明的世界,他卻出其不意地追上來,扯著我的胳膊,將我撈進懷裏,抵在了門板上。

    我偏過臉,依舊不看他。

    心裏很想像沅虹瑋罵商銘心那樣,問他是不是有病。

    很想質問他,為什麽不在我還沒有認清自己的心意以前,這樣勇敢。

    很想逼問他,為什麽不騙我到紀河死掉的那一秒,等我殉情,一了百了,至少還能擁有最後一段美好的回憶。

    可很奇怪,喉頭百轉千回的怒意,最後竟隻剩下無奈的兩個字:“撒手。”

    林川憶不吭聲,用力抱著我。

    我還是沒有看他,不耐煩地拔高嗓門吼他:“快點撒手!紀河還在等我!”

    他也還是沒有說話,迅速扳正我的臉,措手不及地伸長脖子,探頭湊近,嘴唇貼上我的嘴唇,封緘了所有來不及吐出口的咒罵。

    刹那心跳驟停。

    我眼睜睜看著他閉上眼睛,睫毛疏長筆直,如同秋天裏蜻蜓的翅膀,白紗窗簾在化妝台的間隙中隨風翻飛。

    下意識地,我狠狠推開了他。

    化妝刷、化妝品,刮倒了一地,劈啪作響。

    我仍處在驚愕中,不知所措地拿手背反複擦著嘴唇。

    林川憶如夢初醒般彎腰蹲下,手忙腳亂地收拾殘局。

    偏巧這時,夏玫推門而入,張口就說:“宮小姐,紀先生換好衣服了,勞倫斯導演說可以開拍你們的部分了。”

    我嚇懵了,生怕夏玫察覺到剛剛那個莫名其妙地吻,急忙閃到一旁,背對著門口,假裝整理妝容,舌頭打結地連聲說:“我、我知道了。”

    林川憶估計也被嚇了一跳,在夏玫腳邊,強裝鎮靜地冷冷出聲:“這點小事,不用專門提醒吧?”

    夏玫一低頭,才看見蹲在滿地狼藉中的林川憶,汗顏地扶額:“抱歉,林總,我不知道您也在。”

    透過化妝鏡,我無語地看著林川憶直起腰身,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碎掉的眼影粉,傾身到夏玫耳際,語氣輕佻地問:“幹嘛一臉委屈?還對哥餘情未了嗎?”

    夏玫比我更不敢看他,冷汗虛浮地耷拉著腦袋,眉眼低垂著尬笑:“別開這種玩笑,您又不缺女人。”

    林川憶閉了閉眼睛,理了理西裝的衣襟,微微牽唇:“說得也是,我爸給我安排了相親,我先走了。”

    相親?

    所以,他的吻,他的禮物,其實是對我們長達十幾年的曖昧關係的交代?

    是最後一幕結局?

    是最後一個句點?

    茫然地望向隻剩夏玫的門口,盯著林川憶離去的方向,我終於鬆了口氣。

    夏玫卻眼尖地捕捉到了我和林川憶有貓膩的蛛絲馬跡,同情而不解地問:“你們又怎麽了?你的口紅……”

    “沒事,我補好妝馬上就能拍,你在外麵等我一下。”

    我心一跳,狼狽地轉身望著鏡子裏的自己,把夏玫攆了出去。

    但是,有關林川憶的記憶,卻無法從我的心中腦中驅逐出去。

    今天的拍攝地點,是我和林川憶的幼兒園。

    第一組鏡頭,就在我們曾經正式建立友誼的滑梯邊。

    這裏也是……我們五歲那年,初吻的地方。

    站在扮相古怪、畫風清奇的紀河身旁,看著兩個小演員在鏡頭前追趕嬉鬧,我仿佛兜兜轉轉繞了好大一圈,又和昨天小小的自己,重新麵對麵。

    或許……這注定是我和林川憶始終永遠解不開的,自己圈出的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