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給楊少尊輸的吊瓶裏多少含有些安眠的成分，很快，楊少尊便再度睡過去。

    這時，樓下傳來十分嘈雜的聲音，宋茜茜微微皺眉，擔心吵到楊少尊休息，便起身出門去查看，李雪瑩正好走過來。

    “楊太太，你們家不是一般的亂。”

    宋茜茜嗔怪的扔給她一個白眼，“就你看得清，樓下發生什麽事了？”

    李雪瑩事不關己的聳聳肩，示意宋茜茜自己下去看。

    剛走到樓梯口宋茜茜就看到管家顧叔像拎小雞似的拎著丁婉的胳膊，丁婉梨花帶雨的滿臉淚水，可憐兮兮的揪著蘇澤的衣角。

    宋茜茜眼角的餘光已經瞄到了李雪瑩的黑臉，免不了汗顏，“這丫頭也真是的，找誰過來做幫手不好，偏偏是蘇澤。”

    “發生了什麽事？”宋茜茜擺擺手，讓管家先把丁婉放開。

    恢複自由的丁婉迅速跑到宋茜茜身邊，眼裏滿是恐懼，宋茜茜想到平日裏李姐護著這丫頭的樣子，在心裏默默的歎氣。

    這丫頭傻成這樣，如果沒有李姐的庇護，該活的有多艱難。更多的事，宋茜茜從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管家意識到自己的失禮，趕緊走到宋茜茜麵前跟她解釋。

    “太太，這丫頭剛才在造謠，說些不著邊際的話蠱惑人心，我正好把她帶下去。”

    宋茜茜皺緊的眉頭又擰得緊了些，“這丁婉是說了什麽，讓顧叔一副想滅口的樣子。我可真的很好奇。”為了尋求支持，宋茜茜用胳膊肘撞了下旁邊的李雪瑩。

    可是李雪瑩此刻滿腦子都是剛才丁婉拉著蘇澤褲腿的畫麵，本來她的氣量就小，更加不想幫丁婉了。

    蘇澤很會看眼色，連忙去接宋茜茜的話，“我也好奇。”

    宋茜茜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還不如當自己沒說，旁邊的李雪瑩好像把濃濃的醋意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她深吸一口氣，將丁婉往身後移了移。隻是對麵顧叔的眼睛。

    “是……關於李姐的事。”顧叔吞吞吐吐，“她說李姐的車禍是有預謀的，太太，這丫頭年輕氣盛，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大抵是她接受不了李姐去世的事實杜撰出來的。”

    宋茜茜盯著他的眼睛，想從裏麵看出些什麽，“可顧叔你剛剛在臥室裏跟少尊說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態度，我說這件事有端倪，你當時為什麽不反駁我？”

    顧叔很是淡定，說話全程看著宋茜茜，沒有閃躲。這倒讓他在宋茜茜這裏撇清了嫌疑。

    “我當時以為您是為了勸阻先生才那麽說的，李姐和我一起共事很多年，我們是互相得力的夥伴，如果李姐的事有任何端倪，我老顧勢必要調查清楚。所以，也容不下任何的造謠。”

    宋茜茜點點頭，“我也一樣。”

    她轉頭看向身後還在發抖的丁婉，“事到如今，總該要找個人相信，你心裏有什麽，都說出來就好。”

    “我沒有說謊！”丁婉的聲音極其不穩定。

    宋茜茜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

    丁婉連續深呼吸三次，才好不容易讓情緒稍作平複。

    “李姐出車禍的前一天寄來一個快遞，李姐當時沒時間讓我簽收的，等到她忙完了手上的工作看到快遞的時候，臉色很不好，拿來剪刀把快遞打開。再用膠帶黏上，反複了三次，最後拿到她的房間去了。”

    “上麵的署名是誰？”

    丁婉伸出手，指著宋茜茜，“是你。”

    宋茜茜和李雪瑩互相看了對方一眼，李雪瑩有些激動，扶著丁婉的肩膀，“誰寄來的快遞。”

    丁婉被李雪瑩這麽一嚇，渾身發抖像是停不下來似的，使勁搖頭，“我不認識的名字，也記不清了。”

    “你還能記住些什麽！”李雪瑩有種自己在跟廢物說話的感覺，恨不得現在就讓管家將她帶走。

    宋茜茜也有些無奈，試探性的詢問，“是不是方雪晴？”

    丁婉搖搖頭，表示自己完全想不起來。宋茜茜心灰意冷的點點頭，“你繼續往下說。”

    “晚上的時候，我看到李姐抱著快遞箱子從後門出去，回來的時候手上什麽都沒有了。”丁婉的話還沒說完蘇澤就拉開餐廳的門向後廚跑去。

    宋茜茜看了下時間，門口的垃圾箱每到七點就會有垃圾車來收，這個時候，肯定被人收走了。

    如果聯係起丁婉的話，快遞不管是什麽，如果跟李姐的車禍有關，肯定在她扔出去的時候就被別人撿走了。

    蘇澤還沒回來，李雪瑩無比堅信這件事就是方雪晴所為，管家有些恍惚，猶豫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太太，您口中的方雪晴可是李家的大小姐？三年前出車禍的那位？”

    宋茜茜凝視了他那雙渾濁的眸子半天，最終點了點頭，管家得到肯定回答後很是驚奇，不住的嘟囔，“真是個命大的孩子，那麽大的車禍，居然還能活過來。”

    宋茜茜和李雪瑩都沒有功夫聽管家在這傷春悲秋，感歎生命的奇跡，因為蘇澤還沒有回來，李雪瑩的電話適時響起。

    接聽後應了幾聲便掛斷電話，拉著宋茜茜去到一旁。

    “蘇澤聯係上了垃圾車，正在往垃圾場的方向趕，我馬上找他。”

    宋茜茜大腦有些空白，“我和你們一起去。”

    李雪瑩生無可戀的閉上眼，感謝自己依然能夠保持清醒。她一把拉住宋茜茜。

    “傻的嗎！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等少尊哥親口告訴你姐姐回來的消息？你要知道先下手的那個人才有成為強者的可能。這個道理你不是不懂。你在賭什麽！”

    宋茜茜咬了下嘴唇，“她跟他有青梅竹馬來做賭注，還有埋在少尊心裏的愧疚，我……一無所有。”

    李雪瑩此刻也感謝宋茜茜同樣能夠保持清醒。

    “謝天謝地，你知道就好。”

    丁婉看著愣愣發呆的宋茜茜很是擔心，邁著極輕的步子走到她的跟前，隻見宋茜茜握住她的手，“丁婉，幫我準備些食材和糖，我要熬點粥。”

    “啊？現在？”

    李雪瑩推了下不明就裏的丁婉，“愣著做什麽，你這麻利勁比不上李姐的三分之一。”

    宋茜茜煮粥的功力已經到達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簡單的食材在她的手裏混搭成誘人的飯香，盛到碗裏後宋茜茜坐在餐桌上，等待著粥的溫度變得適宜。

    手機屏幕忽然發出亮光，李雪瑩發來幾張照片，第一張就是散落在垃圾堆裏的一個相框，宋茜茜再一次通過這張相框見到了方雪晴。

    那張稚嫩的臉很是親近，是討人喜歡型的，清秀的五官當真跟自己有幾分相似。不過現在宋茜茜已經說不清他們究竟是誰像誰了。

    旁邊她依偎著的是楊少尊的肩膀，不苟言笑的他此刻一臉笑意，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他的開心。

    宋茜茜忽然意識到，自己和楊少尊在一起那麽久，好像兩個人沒有一次像這樣拍過照片，那樣純粹的笑容，她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

    第二張照片是一些舊物，不過是些很簡單的東西，宋茜茜看的卻有些愣神。

    直到李雪瑩的電話打進來，宋茜茜手指一抖，居然接聽了，一時間忘記了說話，心急的李雪瑩先開口，“大姐，照片你看了嗎，你倒是說句話。”

    “看到了。”

    “快遞箱子已經找不到了，但是這些東西足以知道是誰寄來的吧，也能夠說明你早就活在別人的監視中了。”

    宋茜茜嘴角浮起一抹苦笑，“雪瑩，謝謝。”

    李雪瑩的聲音停滯了下，“說什麽謝謝，我這又不是全都為了你，我的親姐姐好不容易回來，卻脫胎換骨變成了惡魔，我當然要搞清楚原因。”

    “我真的覺得這些違心的話還不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來的靠譜。”

    深深的吸氣，重重的吐氣從聽筒裏滲透出來，“能幫你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是你自己的戰場。”

    掛斷電話後，宋茜茜手指靠在碗壁，溫度已經差不多了，宋茜茜端著碗上樓，路過書房，她看到從門縫裏透出來的光線，食指彎起來輕輕叩門。

    “茜茜，進來。”楊少尊的聲音聽起來比上午的時候好多了。

    宋茜茜推門進去，書房朝陽，此時的陽光正好能照進房間裏，可是被厚厚的窗簾擋住，恍如黑夜。

    唯一的光亮是書桌上一盞昏黃的燈光，不過依然能看清楊少尊咬著的牙關，能感受到他滿身的戾氣，並沒有因為生病減輕半分。

    宋茜茜把粥放在桌子上，走到窗戶邊語氣佯裝的很輕鬆，“怎麽不拉開窗簾。”

    “別！”楊少尊製止的話還未說出口，隨著窗簾拉開，陽光猶如頑皮的孩子爭搶著湧進房間，整個書房瞬間被照亮。

    可對於長時間處於昏暗環境中的楊少尊來說，這縷冬日的暖陽足夠刺眼。他下意識閉上眼睛，好久才適應過來。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恰好看到宋茜茜明亮的笑顏。

    猶如照進他堅硬心裏的光，擊退他滿身的戾氣，楊少尊深吸一口氣，終是聞到了粥的香氣。

    “你煮了粥。”

    宋茜茜端起碗在楊少尊麵前晃了晃，“我喂你啊。”

    宋茜茜舀了滿滿一勺遞到楊少尊嘴邊，他一口喝掉。

    “特別好喝。”

    對於宋茜茜做的事，楊少尊從來不吝嗇誇讚，即便他現在的心情對任何飯菜都提不起半點興趣。

    “多喝點，這次我多放了一勺糖。”粥已經下去一半，索性宋茜茜將碗放到楊少尊的手上，自己拖著腦袋看著他，對於他的吃相一臉欣賞。

    “好。”楊少尊其實有些吃不下了，但他不想讓宋茜茜失望，還是舀起一勺剛要遞到嘴邊，宋茜茜的問題讓他有些震驚。

    “爸爸說方雪晴的廚藝也是極好的，少尊，她也像這樣給你熬過粥嗎？”

    楊少尊蹙眉，“茜茜，你知道了什麽？”

    宋茜茜沒有收起笑容，可那一臉的笑意已經沒有光亮，“少尊，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茜茜！”楊少尊抬高了聲調。

    “我知道方雪晴還活著，也知道她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要回到這裏，回歸到所有人的生活中，我也知道，我知道的這些，你都知道。”宋茜茜說這些話的時候凝視著楊少尊猶如星辰的眼睛。

    那是宋茜茜見過的少數的生在男人身上如此好看的眼睛，她喜歡跟他對視，喜歡從他的眼睛裏找出自己的映像。

    即便是現在，楊少尊的臉上滿是病態的疲倦，嘴唇泛著白，那雙清亮的眸子依然好看。

    楊少尊想要上前觸碰宋茜茜，可他往前一步，她便往後退一步。

    “那天我做了一個夢，夢裏你牽著別人的手，像我揮手後毫不留情的就離開，我怎麽追都追不上，我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可笑的是也沒能看清你身旁人的樣子。”

    “茜茜，別說了。”楊少尊的喉結上下滾動，聲音沉沉的，壓抑著情緒。

    如果李姐的車禍並不是意外，那宋茜茜深知自己此刻的勇敢建立在什麽之上。所以，她不能不說。

    “少尊，你可還愛我？”這句話像是有魔力一般，說出來便讓人紅了眼眶。

    楊少尊狠狠地咬了下牙關，“當然。”

    宋茜茜的眼淚和眼角的笑同時出現，“我真的好羨慕方雪晴，我們素未蒙麵，不過是從旁處聽來了她的消息就足以讓我惶恐不安。”

    楊少尊往前邁了兩步握住宋茜茜的手，將她拉到自己的懷裏，“你可還記得自己說過，會相信我。”

    宋茜茜的眼淚滲進楊少尊的胸前的衣服裏，“可我現在不敢去相信你了，少尊，如果陳姐的車禍不是意外，我……我們的愛憑什麽白白搭上一條人命。”

    楊少尊兩隻手扶著她的肩膀，“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如果我說陳姐的車禍跟方雪晴有關，你信不信？”（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