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陽光在中午便被流雲遮住了，天空中雖已飄起了小雨，但沉重的積雨雲仍然像是山巒一樣密集而層疊，仿佛醞釀著更恐怖的風雨。

    風正冷厲起來。

    現在才堪堪是八月份，風卻已有幾分寒冬的冷冽與深寒。

    有了前車之鑒，陳翰今天便讓白茉瞳等在學校對麵的一家茶餐廳，然而晚飯的時候，他踩著朦朦的細雨找過來的時候，卻正看見白茉瞳推開門，走了出去。

    以白茉瞳的執著勁兒，若非是有什麽事情，幾乎不可能擅自行動。

    白茉瞳確實有些古怪，陳翰給她留了傘，然而此時此刻出門，她卻仍然沒有打傘，頂著朦朦的細雨走進黑暗的夜色裏。

    陳翰想了想，沒有出聲，而是緩的跟了上去。

    他想要看看白茉瞳去幹什麽，能不能借此機會找到她的家人或認識她的人。

    黑暗正在緩慢的蔓延，雨勢正在變大，呼嘯的風，漸漸猖狂起來，在樓宇間肆無忌憚的穿行，發出宛如野獸的嘯叫。

    陳翰撐著傘走進雨幕裏。

    他並不擅長追蹤，但大雨和風聲幫他隱匿了幾乎所有的痕跡，而且白茉瞳的心思也並不在他這裏。

    白茉瞳在追另外的一個人。

    那人穿著黑衣，整個身子都籠在那件衣服裏，雨打濕了他的衣服，卻貼的更緊密，不是離得近了、仔仔細細的去看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麵孔。

    他似乎發現了白茉瞳，有些緊張、走的有些快，而且隻人多的地方走。

    這是高三到十點的大晚自習前的晚飯時間，六點多鍾，哪怕天空裏飄著雨，也還是有不少人的。

    陳翰最開始以為是白茉瞳看見了什麽熟人，但從眼下的情況來看……

    人一多起來，陳翰便更顯得不起眼，或許有些冷，他緊了緊衣服，在追出第三條街道的時候，他有些猶豫——因為晚飯時間隻有半個小時，他已走出很遠，再跟下去，一來一回，他可能要遲到了。

    但陳翰隻猶豫了一會兒，便緊接著跟了上去，白茉瞳畢竟隻是一個小女孩，雖然有些過分的執拗，但並不壞，在這樣的一個雨夜，她一個人走到底是很危險的。

    夜雨裏的世界仿佛天然帶了一絲混亂，好在白茉瞳生的好看，又是個蘿莉，而她追的那個人更是奇怪的厲害，想要追丟都不大可能。

    前麵那個人一直在往人多的地方鑽，然而不可能處處都有人，終於在某一刻，他轉進一條小巷裏，似乎停了下來，白茉瞳就在這時候驟然加快腳步，快到幾乎變成一道黑影，緊跟著對方沒入小巷之中。

    陳翰咬了咬牙，緊接著就跑了過去，然而小巷裏極為陰暗濕冷，他還什麽也沒有看清，便感覺到有一個人撞進了自己的懷裏。

    那不是白茉瞳，也不是之前那個藏頭露尾的男人，竟然是一個女人。

    陳翰進來的時候，她正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卻不料還有人從外衝進來，一頭撞進陳翰的懷裏，被陳翰撞的跌倒在地麵之上。

    陳翰連聲道歉，趕忙上前想要把對方攙扶起來。

    然而就在那一刻，幽暗的小巷裏，冰冷的夜雨中，忽然亮起了一點光芒。

    那不是手電筒的光芒、也不是手機發射出的微光，而是被人掐在手指尖的光芒。

    那個女人——她微微抬起手來，手指尖上，竟然躍動著一線明亮的光芒，在夜雨中搖擺不定，卻偏偏不是任何電子設備發射出來的光。

    這一點光芒短暫的映亮了陰暗的小巷。

    陳翰看清楚了他麵前的這個女人。

    她的身上全是血，腹部有一道十幾厘米長的口子，女人的另外一隻手就按在這裏，為了保證不讓腸子什麽的就此流淌出來。

    她看著陳翰，神色幾變，滿是血汙的臉上閃過一線令人心悸的猙獰，然後她向陳翰甩出了手中的那一點微光。

    微光刹那之間就來到了陳翰的麵前。

    他甚至隻來得及依靠本能抬起手臂來格擋，那道光芒便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在那一刻，他手臂上的衣服在刹那之間被燙化融穿，恐怖的灼燒感在接觸陳翰肌膚的一瞬間就傳達到陳翰的大腦皮層。

    他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向後倒退了半步，本能的摸向那隻手，然而觸手之處，摸到的卻不是肌膚，也不是灼燒後的燙傷皮表，而是一種類似於鱗甲一樣的、堅硬的觸感。

    那種感覺就像是摸到了某種生物光滑而堅硬的甲殼。

    陳翰向後倒退了一步。

    而在地麵上，那個女人更是神色驚變，狠辣的神色如潮水般褪去，看向陳翰的目光像是見了鬼一樣驚怖。

    她開始掙紮著、拖著垂死的身軀向後爬行倒退，然而她的傷勢太嚴重了，隻向小巷的深處爬出了五六米的距離，便重重的栽倒下來，再也不動了。

    血和巷子裏的雨水混合在一處，肆意的流淌。

    而那個黑衣男人和白茉瞳的身影早沒了，白茉瞳似乎也根本沒有想到陳翰會一直跟在他的身後。

    因此此時此刻，這條小巷裏，便有麵臨驚變失措的陳翰和那個徹底死去的女人。

    雨，終於大起來，像是黃豆一樣大的雨點落在地麵上，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音。

    陳翰終於變了顏色，或許是因為死亡、或許是因為他身體之上發生的巨變，他轉過身，衝出這條陰暗的小巷。

    陳翰一路跑出了三四條街，才在一條人少的街道上停下來，借著雨幕朦朧的路燈光芒，他看見他剛剛用來格擋的左臂的前臂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生出來了一大片致密的黑鱗，層層疊疊，包裹住了他的整個左前臂，黑暗致密，觸手冰涼，極為堅硬。

    陳翰甚至嚐試著用手去摳，然而這層鱗甲仿佛已取代了他的皮膚，真真正正的，變成了他血肉的一部分。

    陳翰的臉色變了。

    傘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丟了，渾身濕漉漉的他靠著路燈坐下來，按著左臂，既像是做夢一樣，又有種難以言喻的某名畏懼。

    到底出了什麽事兒？

    那個女人是誰？她的傷勢和白茉瞳有關嗎？她發出的那道灼熱的光是什麽東西？自己的異變……到底是怎麽回事？

    陳翰在雨幕裏站起身來，他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昏沉，他沿著街道與夜雨回到自己的家中，濕漉漉的坐在沙發上發了一會的呆，電話便響起來了，他做夢一樣接起電話，聽見裏麵熟悉的聲音：“兒子，你怎麽了？老師剛才給我打電話了，說你沒去上晚自習。

    “兒子？沒出什麽事吧？要我回去嗎？”

    陳翰低頭看著燈光裏他那隻漆黑漆黑的左臂，緩緩道：“媽，沒、沒事，我隻是有些累了，想要回家睡一覺，忘了和老師請假，你不用回來，真的。”

    “我知道我兒子最乖了，不可能無緣無故逃課，高三是累，但這是最後了，爸爸媽媽沒有本事，必須要掙錢，沒有辦法來陪你，你千萬別泄氣……”

    “沒事，媽，真的沒事。”陳翰看著那隻異變的手，嘴唇有些發顫，“你放心，我一定考上一個好大學，我……我去休息了。”

    窗外雨幕垂在窗上，發出玉落銀盤的碎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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