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翰沒有去休息。

    他站起身來，擦幹淨了自己帶進來的雨，洗了身上的衣服，又換了一身新衣服，捏著自己的手腕在沙發上重新坐下來。

    陳翰的家庭並不富裕，他的父母沒有什麽學問，做的工作也不是什麽既體麵又掙得多的活，終日都在外麵奔波，也掙不到多少錢，甚至都沒有多少時間陪他。

    他的父母就隻有一個願望，讓孩子能上得了大學，以後不必像他們一樣連個文聘都沒有。

    這是最簡單的願望，這是最簡單的家庭。

    但陳翰知道，自己家沒有多少存款，如果現在他的這種畸變是某種疾病，那便足以徹底毀掉他的這個家。

    他左手手心上的黑斑已被黑色的鱗甲所取代，而在黑色鱗甲在手肘與正常血肉交匯的地方，則不知道什麽浮現了大量的黑斑。

    這些黑斑，可能就是黑色鱗甲的“前身”。

    可能是因為那個垂死女人的那道光、也或許是時間到了……黑斑便以一種陳翰根本想象不到的速度與方式變異、畸變成現在這樣恐怖的黑鱗。

    這是某種病毒感染嗎？

    陳翰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他吃錯的那瓶藥。

    一切都是從那裏開始的。

    從那一夜之後，陳翰平凡而尋常的人生便驟然變得波詭雲譎起來。

    陳翰剛剛換衣服的時候已經看過了，此時此刻，他不止是手臂上有這種黑色的斑紋，身軀的很多位置都有。

    而黑斑的出現，是從他“吃錯藥”開始的。

    黑色鱗甲，又源自於黑斑。

    那瓶藥，到底是什麽東西？

    白茉瞳……到底是什麽人？

    陳翰不是傻子，他隻是在普普通通的世界裏普普通通的時間太長了，沒有到變化真正發生的那一刻，他真的很難將這些事情以那樣一種不普通、甚至匪夷所思的方式聯係起來。

    因為這就是個普通的世界啊。

    然而此時此刻，陳翰仔仔細細的將一切在腦子過一遍，才終於意識到，這事情，遠遠沒有那麽簡單。

    白茉瞳不是一個失憶又倔強的小女孩，從一開始，她就知道自己誤食的那瓶藥是什麽東西，因此她在“觀察”，觀察的正是自己的變化。

    而也正因如此，她不說那是什麽東西，因為陳翰根本無法在任何一家藥店買到那種藥。

    不，那不是藥，那是病毒。

    白茉瞳甚至可能是某種被專門培訓出來的人，否則這樣年紀的一個小女孩，怎麽可能在原地站上一整天動也不動？甚至可以長時間的不吃飯？

    陳翰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昨天他還中二的去想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天降美少女，然而此時此刻，現實和雨水一樣冰冷。

    沒有什麽特殊的人的出現是沒有緣由的。

    對方為的是那瓶藥，隻因為陳翰將那瓶藥吃了，所以那個女孩的目標變成了他。

    他正被牽扯進一件遠在他甚至他的家庭處理能力之外的事件裏。

    但陳翰必須要找到她，白茉瞳可能是唯一知道這一切是怎麽回事的人，陳翰想要弄清楚情況，甚至改變自己現在這糟糕的狀態，可能都要從白茉瞳下手。

    無論那個女孩是什麽目的，她都有可能是他現在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當然，陳翰也會去醫院，但他暫時並不打算告訴他的父母，他的父母隻是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告訴他們，隻是多兩個擔驚受怕的人而已。

    而陳翰相信，白茉瞳會自己找過來，因為她的目的在那一瓶該死的藥，而陳翰正吃了那東西。

    陳翰坐在沙發裏，打開電視靜靜等待，他在驚變、震驚、再到此時此刻，反而出奇的冷靜下來。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他坐著坐著，覺得自己的身子有些發熱，渾身乏力，就像是發燒一樣。

    然後他覺得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昏沉，他在想要站起身來，卻沒能成功，最後看見的是電視裏播報的天氣預報。

    “近期天海市地區將有持續的雷暴天氣，降雨量較大，請市民們……”

    ……

    ……

    陳翰是被一陣嘔吐感刺醒的，發燒的感覺和乏力感如潮水般褪去，他一路衝進廁所，把午飯都吐了出來，卻反而舒服了不少。

    窗外一片黑暗。

    屋子裏卻光芒照人，電視機仍然開著，裏麵播著無聊的電視劇。

    陳翰回到正廳，正看見站在門口的白茉瞳。

    他都不知道女孩是怎麽進來的。

    但她似乎已站了很長時間，身上的衣服已不滴水了，她身上滴落的水陰濕了一大片的地板。

    她仍然目無表情，眸子裏仿佛缺乏那種人類應該具有的色彩，她似乎也不會感到寒冷。

    “你是怎麽進來的？”吐完的片刻舒爽很快變成乏力，陳翰發現他左手的鱗甲層又有蔓延，黑鱗堅硬而致密，而他的右手上的黑斑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變得密集起來，他很快意識到這個問題殊無意義，“說一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瓶藥——那瓶藥，到底是什麽東西？”

    他在沙發上重新坐下來，向漂漂亮亮的小女孩抬起他恐怖的手臂，黑色的鱗甲在燈光裏反複能夠微微的反光。

    陳翰的目光有些陰冷、有些沉凝，十幾年來，他第一次用這樣的目光看別人。

    沒有禮貌、沒有親善，沒有半分屬於普通人的無害。

    或許變異也在悄無聲息的影響他的心理。

    白茉瞳道：“發生了什麽事？”

    陳翰道：“我問你這是怎麽回事？”

    白茉瞳道：“發生了什麽是？”

    陳翰的麵部肌肉微微抽了抽，似乎想要發怒，但反而壓低下來聲線，道：“你不回答我，我明天就去醫院，我想很多人都會對我現在的情況感興趣。”

    白茉瞳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道：“你寧可自己消失，也不會選擇去醫院。”

    陳翰微微吸了口氣，道：“你怎麽知道我會怎麽做？”

    白茉瞳道：“我敢保證，就算你去了醫院，你現在的情況也不會得到任何的緩解。

    “恰恰相反，你反而將惹上大麻煩——它將把你、和你的父母都拖進深不見底的漩渦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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