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白茉瞳，是我的女兒。”

    先知靜靜吐出這句話，場中的氣氛卻陷入了某種死一般的安靜之中。

    陳翰的目光在先知和白茉瞳的身上來回遊弋，不知道到底該說什麽才好，心中有難以遏製的震驚情緒。

    而白茉瞳卻像是根本沒有聽到先知的這番話一樣，她仍然在默默的衝茶，而那是房間裏唯一的聲音。

    先知看向陳翰，笑道：“你覺得不可思議，是麽？”

    陳翰道：“這……”

    先知道：“我的女兒在十四歲的時候死於多器官衰竭，這是因為彼天糟糕的環境，這裏對人類並不友好，她的母親難產而死，雖然在全力的爭取下，孩子保住了，但身子裏沒有一個器官是能夠正常工作的。

    “哪怕是在彼天，以彼天所擁有的技術，也無法做到更多了，活十四年，已經是一個奇跡了。

    “而在那之後，我讓有關部門截取了她的DNA與組織樣本以及大腦樣本，對她的麵部進行了全息的掃麵與重構——在那之後，一個和我的女兒長的一模一樣的人造人誕生了。”先知說這番話的時候，口氣很淡然，麵容也很沉靜，像是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是我讓技術部將她劃歸到作戰部門的。

    “因為我想，她一輩子也沒有像是正常人一樣奔跑、運動過，隻有這個部門能讓她嚐試到一切。”

    陳翰深吸了一口氣：“那她……”

    這時候，白茉瞳正向他們兩個人走來，將手裏的兩杯茶放在陳翰和先知位置中間的桌子上，然後向後緩緩退去，靠在牆壁邊緣，沉默不語，像是根本沒有聽到陳翰和先知的這番對話，或者，她聽見了，但這對於身為人造人的她來說，完全是無意義的對話內容，因此她不會做出任何表態或者反應來。

    先知看了白茉瞳一眼，道：“她就是白茉瞳。

    “既是彼天的人造人，也是我的女兒，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從不派她去執行任務，下麵不知道情況的覺得因為她是唯一的一個在構建大腦的過程中采用了部分人腦的人造人，具有某種研究與劃時代的意義，但隻有我清楚，她和普通的高級人造人沒有什麽區別。”先知道，“但我仍然不放心，不想要她去執行任何危險的任務。

    “因為每每看見她，對於我來說，就像是我的女兒重生了一樣。

    “我不是那種書裏寫到的偉大人物，身居高位，便能夠為了我的使命和責任隨意犧牲我所在意的人與在意我的人，我不是說這麽做不對，隻是……連自己的家人都可以放棄的人，有什麽資格成為更高的領導者？

    “我很在意我的家人，雖然現在我隻剩下孤家寡人了，但我仍然存著一點念想，仍然在彼天的眾多實驗項目裏去推行那個被葉修齊否決了好多次的時間機器項目，如果有機會，我必定會回到過去，再多陪陪他們。”先知說到這裏，微微頓了頓，看向陳翰，道，“你在乎你的家人嗎？”

    這是個很簡單的問題。

    但陳翰看著此時此刻的先知，想著對方剛剛說的那些話，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應該作何回答。

    然而先知似乎並不想要得到陳翰的回答，他問出這個問題來，目光便又微微下垂，用手捧起茶杯來，目光便落在裏麵的茶水上，茶水滾燙，他的目光卻微涼：“肯定在乎的吧？

    “高中還沒有畢業，自己出了這麽大的世界，被我們的人滿天海市的追殺，你的選擇是一聲不吭的離家出走。

    “如果換個人，肯定不會管你的家人有沒有這樣的承受能力，第一時間就會向父母親人求助的吧？”

    陳翰看了他一眼。

    先知知道這些並不奇怪，彼天的監察力量是相當強大的，就算沒有這些，白茉瞳也會說出陳翰那些天做的事情。

    但陳翰沒有說什麽，他也默默拿起茶水，喝了一口。

    先知的話卻仍然在繼續，他給陳翰的感覺與菲爾卡德截然不同，菲爾卡德給人的感覺一向是陰鷙而沉冷，哪怕是笑起來的時候，也像是一個凶猛的獵食者，但先知卻與那位權能不同，他給陳翰的感覺就像是一位鄰家的老者，當然，他的外貌確實顯得太年輕了。

    這時候，陳翰才忽然驚覺，他想要來詢問先知的問題還一個沒有問，一個也沒有解決，倒是聽著這位先知在這裏自己說了一大堆的話了。

    但出奇的是，陳翰對此並不感到厭煩。

    先知默默看著自己茶杯裏茶水，道：“你之前不是問我為什麽選擇你麽？

    “這或許也是原因之一吧。

    “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人從來隻有兩種，一無所有的狠辣之人；珍視所有的普通人。

    “菲爾卡德應該和你說過彼天的事情了。

    “彼天人，也是地球人，彼天人與地球之間，最短的甚至相隔不到三代，卻已發生了這樣巨大的差異與變化，彼天人不再視地球為自己的家園，而地球人也不再將彼天人當成自己的同胞，哪怕我彼此都是人類。”

    先知緩緩道：“彼天人和地球人，就像是兩個物種一樣被涇渭分明的分割開來。

    “我們為了自己的家人、自己的世界、自己所珍重的東西所彼此對抗，甚至付出血的代價。

    “彼天並不想要對地球怎麽樣，我們的祖先是一群與世無爭的科學家，開辟這個世界、甚至移民到這個世界來，也僅僅是為了和平與安寧。

    “但現在看來，這個星球並不歡迎我們，它在一點點悄無聲息的扼殺我們的種族和在這個世界繁衍的根本。

    “我從沒想到我的妻子會在極高的科技水平的城市裏因生子身亡，我也從沒想過我的孩子一生下來就注定將要早早死去。

    “我已成孤家寡人，但彼天還有很有擁有親人，擁有家庭的人，他們不能因為彼天而失去一切所珍重之人，我作為他們選出來的領導者，我必須為他們負責。

    “所以，如果你想要問我到底是不是想要回到地球。

    “我會說。

    “是，這就是我的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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