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個古怪的、非常真實的夢境。

    歐陽已經駕輕就熟。

    外頭是深冬，裏麵是暖融融金碧輝煌，歐陽認出來了，這應該是璿璣的殺青宴。

    歐陽心驚膽戰，他可是記得璿璣殺青的時候是鬧出來風波的，他們倆被服務員惡意的引到後院，那裏將會有一小撮炮灰等著呢。

    在當時的歐陽跟沈棲鶴眼裏那群小混混是炮灰，但是現在，說不定炮灰的就是他的令哥了！

    殺青宴上氣氛不錯，歐陽站在沈棲鶴身邊，四處搜尋那個眼熟的服務員。

    然後他聽到洪煦跟沈棲鶴說話了。

    洪煦：“沈哥你要不要去試試，我覺得你的外形和演技非常符合這個角色了，能撐得起來。”

    沈棲鶴：“還是算了，可能外形不太符合要求。”

    洪煦：“別啊沈哥，我看過原著，這個角色可是非常能激起觀眾的母星光輝的，太招人疼，我們倆一起去試試唄。”

    沈棲鶴：“好吧，我得先跟蔣姐說一聲。”

    洪煦：“那就這麽定了，到時候我來找你呀。”

    他們說的是啥？《雪盡楓紅》的試鏡麽？

    他記得明明洪煦對這個角色一點兒興趣都沒有的，而且當時沈棲鶴已經轉到丁芸的羽翼下，這個角色基本算是內定。

    雖然丁芸沒說怎麽定的。

    現在試鏡的時間竟然比之前的晚了近半個月，看起來這個角色還是沒有定下？

    果然，時間嗖的快進，一下子就到了洪高隆的劇組試鏡時間。

    歐陽沒有看到殺青宴的結束，自然也就不知道沈棲鶴究竟有沒有被人刁難了。

    這一次《雪盡楓紅》的試鏡沒有惠婷的親自定妝，沒有工作人員的驚豔，也沒有導演的偏愛，更沒有同行的嫉妒，什麽都沒有，沈棲鶴隻是按部就班的換衣服，試了幾個鏡頭，交上了熬夜寫出來的人物小傳和他對這個角色的理解，然後就離開了，沒有多說半句話。

    歐陽明明看見他走後，洪導就把他交上去的材料隨手一放，顯然是不打算再看的。

    歐陽忽然間一陣心痛。

    他知道的，白這個角色是令哥飾演的經典角色之一，他能演好他！也唯有沈棲鶴，才是廣大原著粉電視粉們津津樂道的白，沈棲鶴完全有能力駕馭這個角色。

    可是目前，隻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結局，洪導不知道，甚至沈棲鶴自己都不知道。

    他不明白為什麽僅僅是缺了一個自己，這個令哥的人生就發生了這麽大的偏折？那個對工作充滿活力的、雖然很溫柔但是也有點兒腹黑的每天快快樂樂的令哥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這個仿佛永遠含著憂愁、瘦瘦的、每天看起來都很累的沈棲鶴。

    果然，雪盡楓紅劇組沒有看上他。

    蔣文宵拿來一個新的劇本給他。

    一看名字，歐陽就在令哥耳邊大喊：“快別拍！這劇過了審都沒電視台願意接！一直到2020年還沒播呢！當時演主角的演員可算倒黴透了！”

    然而沈棲鶴隻是略翻了翻劇本，就點頭了。

    歐陽撫額歎息，可是他什麽都做不了。

    眼前又是一晃，這是歐陽非常熟悉的快進模式了。

    然而歐陽已經不想在這個夢裏繼續呆下去了，夢裏的令哥不是他的令哥，夢裏的沈棲鶴的遭遇讓他既心痛又無奈，他想逃避。

    然而他怎麽都無法醒來。

    這次視野清晰後，是明顯的一個攝影棚的內景。

    一邊兒有工作人員在忙碌，沈棲鶴坐在道具沙發上，手裏一疊A4紙，他前方是個歐陽不認識的人，一個男的。

    沈棲鶴化了濃妝，沒有燈光的映襯看起來十分疲憊，好像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了，他在跟對麵那個人說話。

    沈棲鶴：“我知道了，柳董，您平時也忙，不如還是把蔣姐叫回來吧。”

    柳董為難的捏了捏眉心：“我知道你也為難，可是外頭你的粉絲都在呼籲公司把蔣文宵換掉，準確的說，蔣文宵確實也不太專業，我們已經在幫你物色新的經紀人了。”

    沈棲鶴：“都快十年了就是這麽過來的，我還是比較習慣跟蔣姐合作，柳董你聽我一次吧，把她們叫回來，一個人不是開始就專業的，大家都得互相學習。”

    歐陽一頭霧水，這是怎麽回事？這個姓柳的，應該是令哥前經紀公司花朝沐月的副董吧？他親自帶令哥了？蔣文宵被趕跑了？

    要說蔣文宵被換掉是真的挺不錯，因為她當時已經無法很好的承擔起一個正在上升期的藝人了，她無法完成這中間的過渡還有給藝人一個更加有力的續航，所以當年丁芸才下定決心，先斬後奏，直接把蔣文宵換掉了。

    歐陽連忙四處轉著看閑著的工作人員在談論啥，還有他們的手機什麽的，一會兒後，他得出了結論：這正是璿璣上映，沈棲鶴開始紅了的那段時期。

    然而夢裏的璿璣口碑沒有那麽好，歐陽看了幾個片段，覺得無論是演技還是台詞都跟他知道的有點兒差別，更差勁了，而且劇情也有點兒不一樣，更過分的是，這裏簡直就是五毛特效，或者直接說沒有特效算了。

    當時的璿璣能那麽火，特效太好占了至少百分之六十的功勞，剩下的就是兩個主演的加分了，現在，璿璣沒有碰到好的特效團隊，以它的檔次根本無法接觸到火炬實驗室這種的，但是沈棲鶴跟洪煦仍然是火了。

    不是歐陽知道的沈棲鶴一邊兒獨大，夢裏是洪煦跟他倆人一起火的，甚至洪煦的人氣比令哥還要高呢。

    洪煦的資源好，紅了之後接了幾個廣告就專心拍戲，沈棲鶴瘋狂出通告，各種大小雜誌的邀約、采訪、封麵，各種品牌的代言、廣告，幾乎是來者不拒。

    一邊兒還要拍戲，所以沈棲鶴累慘了。

    但就歐陽看來，這顯然是在透支人氣了。

    後麵歐陽就跟開了上帝視角，他觀察了沈棲鶴走紅的全過程：網上他的粉絲們到處碰瓷、被有意無意的帶節奏、各圈營銷、黑料頻出，甚至還有他的工作團隊怠慢品牌方、漫天要價的黑料。

    有歐陽的沈棲鶴是在攀登通天梯，他走的又快又穩，腳下的梯子堪比金剛石，堅硬的沒朋友。

    夢裏的沈棲鶴就是在爬危樓，走一腳可能踩一個坑，更別說這棟樓隨時還有倒塌的可能。

    阿彌陀佛，無量天尊，上帝啊，誰來都行，把他弄醒吧！真的不想再看下去了！

    原來他的存在對沈棲鶴來說是如此的重要，原來，彼此生命的圓滿就是在相見的時候，他忍不住想，沒有歐陽的沈棲鶴是這樣的，那沒有沈棲鶴的歐陽呢？

    他現在在做什麽？跟不同的美女交往？然後過不了幾周就膩了再換一個？

    還是整天躲在家裏打遊戲，每次家長一路過書房就得心跳加速一會兒，怕他們說自己沒出息？

    還是躺在金山銀山上不思進取，沒有事業心，得過且過，想著反正這輩子的錢是花不完的，就算去上班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或許還會跟以前的狐朋狗友出去瘋，出去浪，在夜店裏喝著難喝到要死的飲料，心裏空虛，臉上滿足？

    要他像現在這樣，在紙醉金迷的世界裏降下身段重新去伺候一個病號，他能做到麽？他能像對待沈棲鶴這樣，把所有最好的都堆給他，為了他的事業去忙碌，最後變成兩個人共同的事業麽？

    歐陽知道自己的德行，沒有義父的督促，缺了那個少了很多娛樂的大環境，讓他去潛心研究美容養顏是不可能的，他會很怕麻煩的拒絕。

    做哪一行不是做呢？哪怕跟著趙宣年投資也行呢，或許他過了四十歲人到中年大徹大悟會收點兒徒弟，但是之前的幾年不會像現在這樣充實，這樣快樂。

    夢還在繼續。

    時間快速前進，終於，站在世界之巔上的名導演史坦利要來中國選角色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娛樂圈。

    史坦利這次的要求很簡單：要選武打明星，顏值沒關係，能打就行，並且一定要有中國風韻。

    沈棲鶴捏著宣傳單，視線落在“武打明星”上久久不願意離開。

    若是沒有腰傷，他還是想去試一試的。

    他拍過很多打戲，武俠的現代的，本身又是從小練散打什麽的也有底子，可惜，他的腰傷發展到現在，已經不允許他過多的發揮了。

    他隻得遺憾的把宣傳單翻了過來，扣在了桌麵上。

    像是在歐陽心上的重重一擊。

    沈棲鶴滿臉的遺憾慢慢模糊，歐陽感覺自己的五感在慢慢抽離，等他重新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淺黃色的鉤花天頂。

    “怎麽了？怎麽是這個表情，做噩夢了？”身邊，沈棲鶴偏過頭來問他。

    歐陽扭過頭，他的令哥就算不笑的時候，眼睛裏也滿是幸福的笑意，像閃著星星，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一直搔到他的心裏。

    “沒有。”歐陽翻身抱了上去，默默的想，幸好真實的世界裏，他們已經彼此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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