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時間，季潭村就謠言四起：

    “陳家辦襪機，欠了一屁股債，鄭氏卻偷偷給閨女們塞錢，拿了借來的錢還‘孝順’閨女，卻讓一家子還利息，還有這種操作的，聞所未聞。”

    “聽說塞了倆閨女，一人一萬塊錢。”

    “鄭氏真是夠疼閨女的，這麽舍得。”

    “整天聽鄭氏嚷嚷小兒媳婦生不出兒子，全是賠錢的閨女，自己倒好，拿了全家人的錢，偷偷給自個兒閨女，真是個表裏不一的人，嘖嘖……”

    鄭氏從地裏回來，氣衝衝地跑進車間，對著正在做襪子的蔡水萍說道，“你到底給別人說了啥？現在所有人都在嚼我的舌根！啥一人一萬塊錢了？！”

    “咋了，娘？”陳世培一臉疑惑，剛送了貨回來，還沒有聽到什麽風聲。

    鄭氏指著蔡水萍，對自己的大兒子告狀，道，“你好好問問你媳婦，有這麽對你娘的嗎？你問她，她都在外麵說了些啥！”

    “你又口無遮攔的說了啥？”陳世培怒道。

    蔡水萍卻不急不躁，將手裏的襪子丟進了竹籃子裏，說道，“你娘自己幹了啥不說明白，就把屎盆子往我頭上扣，你咋就認定是你娘委屈，而不是我們當了冤大頭呢？”

    陳世培一臉疑惑，問道，“啥冤大頭？”

    “咱們辛辛苦苦地幹活，從生產隊到現在，你這個當大兒子的還不如那兩個嫁出去的妹妹日子好過呢！你見過多少錢在自己手上了？”

    蔡水萍說著又轉身看向鄭氏，繼續說道，“啥兒子精貴？怕是哄人的話，這當兒子的，啥時候拿過錢了？！”

    陳世培聽明白了，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鄭氏著急道，“我隻是給了她們一點零花錢，別再囔囔說我好像給了很多！”

    “給就是給了！”蔡水萍紅著臉怒道，“要麽分家，就這麽簡單！”

    剛洗完衣服的王素娥，一邊聽著蔡水萍和鄭氏爭吵，一邊晾衣服，叫她們一大早聯合起來欺負人，現在好了，互相又咬了起來，王素娥這一巴掌，可不願意不聲不響地挨著。

    陳國安走了進來，問道，“啥事吵吵？”

    “分家！”蔡水萍吼道。

    陳世培也抱怨道，“一天到晚幹不完的活，就沒有見過多少錢拿在自己手上過，原來娘都偷偷給了妹妹她們，這就讓人不服氣了。”

    “啥？”陳國安轉身看向鄭氏，問道，“世培和水萍說的話，啥意思？”

    鄭氏冤枉道，“我就是給了幾塊錢給她們，啥叫我偷錢似的？！”

    陳家現在是不可能分家的，一家子都在最關鍵的時候，一直認為團結就是力量的陳國安，說什麽都不願意分家，但是這件事，一下子就炸了鍋，蔡水萍哪裏肯就此作罷。

    陳誌培把拉貨的手推車還給鄰居的時候，也聽說了鄭氏偷偷給閨女們錢的事，陳誌培急匆匆地趕了回來，正好撞見蔡水萍為此要分家，正在大吵大鬧。

    陳誌培質問道，“娘，你到底給了妹妹她們多少錢？什麽時候的事？一直都在給？你瞞著我們給了多少？我們當兒子的，一個個都老實巴交的，啥好處也沒有要過，啥錢也沒有占過，娘你倒是蠻心疼閨女的！”

    鄭氏氣到不行，解釋道，“我沒有給多少錢！我真的沒有給多少！！”

    “甭說了，分家好了！”蔡水萍將手搖襪機關掉，接著雙臂交叉，疊放在胸前，又道，“現在這樣，我也沒有心情幹活了，索性把這事給解決了，家產到底是多少，咋分，全都講講清楚！”

    “胡鬧！”陳國安厲聲道，“啥時候說要分家了？！”

    陳世培說道，“爹，不是我們要鬧事，是娘這做法，讓我們心裏很不舒服。”

    陳誌培拖過一把椅子，坐下了身，點燃一支煙，猛吸了一口，說道，“這事，我也不服！”

    陳家姐妹們放學回來，見家裏烏煙瘴氣，陳希夢跑到王素娥身旁，看著屋子裏吵架的大人們，問道，“娘，怎麽了？”

    王素娥推了推陳希夢的書包，說道，“沒你的事，進自己屋子寫作業去。”

    蔡水萍見陳皓站在門後，招了招手，說道，“皓皓，你過來，你來問問你奶奶，你不輟學省下來的錢，是不是讓你奶奶去拿‘孝順’兩個姑姑了，你問問你奶奶，來，過來。”

    鄭氏怒道，“蔡水萍，你咋說話的？！什麽鍋都往我身上甩？皓皓不讀書，還賴我拿了學費了？皓皓要是讀的上去，陳家會讓唯一的大孫子輟學的？！”

    “三年前說這話，我還相信，現在我不相信了！”蔡水萍快步走到門口，指著外頭，扯著嗓門說道，“那張家的孫子成績好嗎？不一樣在念技校！啥叫技校？就是學技術的學校，不是看成績，是學本事的！你們咋不讓皓皓去念？”

    陳世培說道，“一直口口聲聲地喊大孫子，說啥是咱家的寶，還不如兩個嫁出去的閨女，嗬嗬！”

    陳國安發話道，“好了，都別吵了！皓皓要學什麽技術，就去念個技校，你們也別扯分家，不可能！還有你……”

    陳國安轉身麵向鄭氏，說道，“你一把歲數了，當娘還不會整公平？弄啥幺蛾子，搞得家宅不寧的！”

    “我……”鄭氏那個冤枉，不就給了幾塊錢罷了，竟然鬧出這麽大的事來。

    蔡水萍一聽陳皓可以念技校，這才舒服了一些。

    事實上，蔡水萍心裏也有數，鄭氏不可能給很多錢給自己閨女，因為大錢都掌握在陳國安的手裏，所以一比陳皓這上千的學費，蔡水萍自然舒坦。

    陳皓則一臉絕望，小聲說道，“娘，我不想念書……”

    不等蔡水萍揍人，陳國安說道，“皓皓，就去念個機械類的技術，反正家裏做襪子，你學點本事回來，以後也好修修襪機啥的。”

    陳柳夢偷聽完了以後，跑進了房間，對姐妹倆說道，“大姐，小妹，堂哥要去念技校了！”

    “啪嗒”一聲，陳佳夢的筆芯因為用力過猛而折斷，陳佳夢深吸了一口氣，放下了鉛筆，感慨道，“大孫子就是不一樣，成績爛就可以去念技校，我們一旦考不上，升不了學就得回家幹活。”

    陳柳夢有些不懂，問道，“技校就不管成績的？”

    陳佳夢站起了身，推開了椅子，不服道，“有錢交學費就成唄！”

    陳希夢努了努嘴，據陳希夢所知，其實堂哥這技校還是有必要讀的，手搖襪機的機械零部件還不算多，問題也不太多。

    但是幾年後，手搖襪機就會淘汰，爺爺陳國安會引進第一批自動機器襪機503Z，二十幾台機器都是二十四小時運作的，出故障也是常有的事，確實需要陳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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