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陳希夢側著身，躺在床上，但是久久不能入眠，一旦回想起自己頂撞父親的畫麵，陳希夢的手心直冒冷汗，到現在都十分緊張。

    “吱咯”一聲，房門忽然打開了，陳希夢睜大了眼睛，同時屏住了呼吸，不敢動作，隻是仔細地聆聽。

    有一股酒味，從遠至近，陳希夢初步猜測，肯定不是自己的姐姐們，而是……

    是父親！

    陳希夢抓緊了被角。

    而這個時候，陳誌培也走到了床邊，並且坐下了身。

    陳誌培沒有說話，雙眼血紅，布滿了血絲，甚至還有一些腫，陳誌培沉默地看著小女兒的背影，他伸出手，扯了扯被子，替女兒掖了掖被角。

    陳希夢閉上了眼睛，假裝睡覺，也不知道父親要做什麽。

    而父親陳誌培則安安靜靜地坐著，一語不發，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希夢隱約聽到了什麽聲音。

    ……是父親在哭？！

    陳希夢猛然睜開了眼睛，但又不敢亂動。

    陳誌培垂著頭，那雙血紅的雙眼浸了淚水，陳誌培上一次哭的時候，還是兒時的事，沒想到這一次，竟然被自己的閨女給傷了心。

    其實聲音並不大，甚至微乎其微，倘若陳希夢不曾醒著，根本就不會察覺到。

    陳希夢的心髒也“咯噔”了一下，萬萬沒有想到，父親會如此傷心。

    陳誌培也沒有留多久，不一會兒便起身離開，他隻是喝多了，心裏苦，又有些不放心，所以進來看一看。

    在父親陳誌培離開以後，陳希夢坐起了身，看著那一扇早已合上的房門，陳希夢的心裏，說不出的難受滋味。

    為什麽覺得父親好像有什麽苦衷……

    陳希夢咬著嘴唇，心髒就像被什麽銳利的武器給狠狠地紮了一下。

    ……

    開不開心，隻要是事情，都會過去。

    陳希夢跟父親陳誌培大吵一架以後，連續幾日，父女倆都沒有搭理誰，陳家也難得安靜了一段時間，大伯母蔡水萍也沒有陰陽怪氣地說話，奶奶鄭氏也沒有惹是生非。

    陳柳夢和陳希夢開學，由當爹的陳誌培送去，因為這一天不像平時，由她們自己去就可以，需要交新學期的學費，所以作為家長要陪同。

    陳誌培送完了陳柳夢，然後送陳希夢，但是一路上，陳誌培也沒有說話。

    繳完學費，陳誌培往校外走去，陳希夢則目送父親離開，她站在操場上，心裏有一塊大石頭壓著，久久不能釋懷。

    父女倆其實也蠻像，比如這倔強的牛脾氣，誰也不搭理誰，其實兩人心裏都想放下這件事。

    陳誌培也不再責備女兒的大逆不道，但是不知道如何開口；陳希夢也想和父親道歉，畢竟是自己不對，不該那麽跟父親說話，然而也不知道如何打破這死寂。

    就在陳誌培走出大門的時候，陳希夢大聲喊了一句“爸爸”。

    可是，伴隨著這一聲，校門口並沒有陳誌培的身影。

    陳希夢頓了頓，慢慢低下了頭，喃喃道，“對不起，爸爸……”

    陳希夢掐了自己一把，責備自己，當初跟父親頂嘴的時候，吃了熊心豹子膽，腦子發熱，什麽話都敢說出口，現在倒好，明明很想道歉，反而沒有勇氣站在父親的麵前，好好地道歉。

    上課鈴聲響起，陳希夢抬頭看了一眼校門口，然後轉身跑向教室；如此同時，站在牆後的陳誌培也邁開了腳步，離開。

    那一聲“爸爸”，清楚地落入陳誌培的耳中，即便沒有聽到後來那句道歉的話，陳誌培也明白女兒的意思。

    陳希夢和陳柳夢開學後不久，陳佳夢也跟著陳皓去了廣東打工，但陳皓並沒有直接介紹陳佳夢進自己的工廠，畢竟陳佳夢自己能力也有限，沒有什麽技能，不像陳皓好歹還念過技校。

    鮑美雲在陳皓工廠附近的二手電器市場打工，但是陳佳夢看不上這份工作，因為經常要跑去送貨，客人不滿意貨物，還有一係列的售後工作。

    其實這個年代，哪有很強的售後服務，實則是紛爭，無非是客人意識到二手商品問題很大，所以吵著要退貨或者要補償。

    陳佳夢在找到工作之前就寄宿在陳皓和鮑美雲合租的出租房裏，兩人心裏有想法，畢竟多了一個人，生活上多有不便，但因為是親人，又不好拒絕。

    好在陳佳夢自己也不願意和陳皓他們擠在一塊兒，陳佳夢想要離開辛南城，無非是想要自由的生活，自己做主，賺了錢可以留一部分，寄多少回家也是自己說了算，不像在陳家做襪子的時候，一分一厘，陳家的長輩們都清清楚楚。

    陳家人也開了一次家庭會議，之前擱置的問題也重新提及，關於更換舊襪機的事。

    陳家麵臨的問題說簡單也簡單，要麽不做襪子生意，直接賣了襪機，全家人回到農田，專心致誌地種地，可是土地有限，收獲也極其有限。

    為了不被這個市場排擠，仍分一杯羹，陳家人最後達成一致，更換老舊的，換型號為503A的襪機。

    五月的一天，陳希夢正在上體育課，剛剛跑完八百米，臉色很難看，原來是來了例假。

    同學小甲擦了擦額前的汗水，問道，“小希，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你先休息一下吧，我要去超市買水，要不要也幫你帶一瓶？”

    “好啊，謝謝你。”陳希夢一邊回道，一邊掏出小錢包，正準備給同學小甲錢的時候，陳希夢的手指頓了頓。

    陳希夢重新抬起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同學小甲，說道，“要不你先幫我墊付一下吧，晚點我再給你錢。”

    同學小甲倒也不是怕陳希夢賒賬，不還錢，隻是有些疑惑，陳希夢的錢包裏明明就有錢，怎麽就說沒錢呢？

    不過雖然疑惑，同學小甲也沒有揭穿，隻是笑著應了一聲，協同其餘幾個同學一起去超市。

    陳希夢則找了一個陰涼的地方，坐下了身，安靜的看著烈日下的操場，女生們跑完了，接下去是男生們的一千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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