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看到那開摩托車的青年頭頂戴著一頂歪歪的帽子，瘦瘦黑黑的，嘴上叼著一根煙斜眼望著她，頓時讓她想起十幾二十年之後深城這邊的飛車黨還很囂張，不由自主的按住了自己的小包。

    包裏雖然沒帶多少錢，可裝著她回去的路費和身份證呢，要是這包給他搶走了，她就虧大了。

    那青年看她一臉謹慎的模樣，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小妹，你怕什麽？我又不能吃了你。我是做摩托生意的，這邊的路都熟，你要找哪個廠子，我直接送你過去就完了，好過你這沒頭蒼蠅似的瞎找！五毛，到底要不要？不要我走了”

    秦雪仔細審視他的眼睛，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還算是比較清澈，不像在打壞主意的樣子。

    她想著，或許這個年頭的人還比較單純吧，與其她在這煙塵漫天飛的地方瞎找，真不如讓他直接送她到廠子門口，那要省事的多。

    那青年正轉動著摩托手柄打算走了，卻聽到背後一聲：“那你知道佳飛電器廠嗎？”

    青年轉頭，愉悅的笑了起來，露出兩行潔白的牙齒：“知道，那麽大的廠子，咱們怎麽能不知道呢？上來吧！”

    秦雪有些忐忑的上了摩托車，抓緊了摩托車後麵座位上的欄杆，“轟轟”的聲音響起，摩托車飛快的在煙塵之中穿過。

    不過十五分鍾之後，摩托車就在一個工廠前麵停了一下。

    “到了，瞧那門上的招牌！”青年給她指了指。

    秦雪定睛一看，隻見那工廠前麵一個保安小亭子，果然寫著“佳飛電器廠”幾個黑色的大字。

    放眼看去，白色牆麵的廠房很是整齊，外麵圍了一圈鐵柵欄，可比表哥那個“豬圈”廠看著像樣多了，瞧著就應當是個正規的國營廠子。

    秦雪心中高興，從摩托車上跳下來，不由得笑道：“謝謝你了。”她掏了五毛錢遞給青年。

    青年嘻嘻一笑：“我就說嘛，小妹，你別老當別人是壞人，在這外頭，還是好人多的！”

    秦雪聽他這話也是無奈，誰讓二三十年後，深城的飛車黨依舊那麽有名呢。

    青年對她招招手，飛快的騎車而去，又去找別的生意去了。

    她心有感慨，這個年代的人還是要淳樸一些，應該是社會還沒到“金錢至上”的時候。再過幾年，等大量的民工湧入，社會貧富差距再次加大的時候，各種罪惡就會迅速的滋生了。

    她拿出手帕把臉上的灰塵擦了擦，理了理頭發，這才動了保安亭這邊。

    “同誌，你好，我可以見見你們銷售部的人嗎？”

    保安蹺著腳看報紙，聽到聲音抬眼不耐煩的看了她一眼：“你找我們銷售部的人幹嘛？有沒有介紹信？”

    介紹信？秦雪有些懵，雖然她知道這個年代住個賓館都要介紹信，但是她現在是來談生意的，哪裏有什麽介紹信？

    秦雪看這保安態度冷漠，隻得擠出笑容說：“同誌，是這樣的，我是想跟你們工廠批發電器，我需要跟你們銷售部的同誌談一談。”

    保安捏著報紙的手頓住了，緩緩放下報紙，露出一雙無神的小眼睛，上下掃視了秦雪一遍，陡然笑了起來：“就憑你？”

    秦雪知道自己現在年紀不過二十，看起來麵更嫩一些，在他們這些中年的眼裏跟小孩沒啥兩樣。但是她是真心誠意來做生意的，有必要被一個保安刁難嗎？

    她有點生氣：“沒錯，就是我。我現在在信陽縣的批發市場開有一個檔口，我現在準備賣電器了，不行嗎？你不用質疑我的資格，既然我身為你們的客戶，隻想你跟你們銷售部的人說一聲，見不見，總得讓他們決定吧？”

    保安撇撇嘴，心裏嘀咕著，一個小屁孩，嘴巴還挺厲害。

    要是她真是來做買賣的，萬一他攔了銷售部的生意也不好。他這麽想著，倒有些遲疑。

    “行，你等著，我去幫你問問。”保安終於答應了。

    秦雪不由得大喜，急忙感激的說：“多謝您了，麻煩您了。”

    就在保安要進去叫人的時候，這時一輛麵包車從外麵行駛進來。

    秦雪急忙讓到一邊，保安瞧著這麵包車，趕緊開了廠門，恭恭敬敬的等在門邊，熱情的跟麵包車裏坐著的一個滿臉疙瘩的中年男人打招呼，就如同哈巴狗一般。

    “鍾主任好！”

    麵包車裏胖胖的中年男人傲慢的點點頭，麵包車駛進工廠大院的時候，他的目光疑惑的掃過秦雪，問那保安：“這丫頭杵在咱們廠門口幹嘛？你親戚啊？”

    保安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臉上盛著笑意說：“怎麽能呢？不是我親戚！她是來找您的！”

    秦雪一愣，難道這個男的是銷售部的？

    “找我？”中年男人皺了皺眉頭，開了車門從車裏頭下來，手肘上夾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這氣勢，不像是做銷售的，倒像是機關的幹部。

    保安對秦雪擠擠眼睛：“那是咱們廠的銷售部鍾主任，你要真買東西，跟他說吧。”

    秦雪瞧著這個姓鍾的不像是個好相與的人，隻得硬著頭皮過來笑著說：“鍾主任，您好！”

    鍾主任麵無表情，略帶嫌棄的看著她：“什麽事啊？我給你一分鍾，我還忙著呢。”

    “是這樣的，我想銷售你們工廠的電器，我是特地從武安市趕過來的。”

    鍾主任微微眯眼：“你？想賣我們的電器？”他充滿懷疑的看著這個姑娘。

    “我們的電器很貴的，而且，我們隻賣給國營的單位。你真是異想天開，你以為你想賣，就能賣嗎？”

    “就是，我就知道她是異想天開，剛還說了她的。”保安在一旁腆著臉插嘴，“我說小丫頭，我看你還是走吧，別在這裏添亂了！”說著就要把秦雪往外趕。

    秦雪心裏惱火，真是好大的架子！她微微蹙眉，果然是個難打交道的主兒。

    她知道這個時候，或許送點東西能緩緩這僵局。

    眼瞅著鍾主任要進廠了，她隔著保安叫道：“鍾主任，我這裏有一封介紹信，你一定得看看！”

    保安斥道：“我剛才叫你拿介紹信你怎麽不拿出來，這會兒倒是有介紹信了？”

    秦雪一本正經的說：“我的介紹信，隻有鍾主任能看，別人我可不敢給！寶貴著呢！”

    鍾主任聽到這話站住了腳，他轉身疑惑的看向這個小丫頭。

    “鍾主任，不如我們借一步說話？”秦雪語氣微妙的說，仿佛在暗示著什麽。

    鍾主任眼珠一轉，似乎想到什麽，“行吧，看在你的誠意上，我再給你十分鍾，去我的會客廳說說吧！”

    秦雪對保安吐吐舌頭一溜煙的跟了過去。

    “哎哎，你這丫頭，哪有什麽介紹信啊，鍾主任，你別給她騙了！”保安用力對鍾主任嚷嚷著，可惜人家已經進屋他後麵的話一句都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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