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個會客室裏，關了門，裏頭就兩個人，顯得特別的安靜。

    “你的介紹信呢？”鍾主任依然不拿正眼瞧她，眼皮微微一翻，問道。

    秦雪從包裏拿了一條煙出來，推到了他的跟前，笑道：“這就是我的介紹信。”

    鍾主任冷冷揚唇：“嗬，跟我來這一套？”他並沒有伸手去拿那條煙，以他的格局，還真沒把這條煙放在眼裏。

    他懶懶的說：“就這麽一條煙，還敢當敲門磚？你以為這是什麽地方？上次有人上門一送就是一箱子茅台我都懶得理會，你這條煙拿得出手？”

    秦雪聽了，隻覺得心往下沉了沉。

    “我瞧你算是遠道而來，我實話跟你說吧，我們對口國營單位，分銷批發都是國營單位在辦，你們私人想搞，沒門！”

    秦雪沒想到他一口就否認了自己，急忙說：“但是市麵上也有私人在倒騰你們佳飛的電視機，既然這樣，為什麽不讓我們也有機會對你們的產品進行推廣銷售呢？我們賣出去，賺錢的是你們，多一個分銷商，對你們根本沒有什麽壞處。”

    “私人倒騰？”鍾主任鄙夷極了，“那是他們憑著關係搞到的，如果你有關係，你也可以去搞，我管不了。但是要是想從正規途徑打我們這兒入貨，門都沒有！”

    他意味深長的看向秦雪，“小姑娘，我奉勸你一句，別瞎折騰了，我們國有企業，是不會跟二流子合作的！煙，你拿回去吧，我不抽這種便宜煙。”說完，他傲慢的起身而去，留了秦雪一個人在會客室裏。

    秦雪深吸一口氣，看來她一番合作的誠意，被這個鍾主任當作是二流子的瞎折騰了。

    她看了一眼那條煙，這煙算是上檔次的好煙，這種煙他都瞧不上，這位銷售主任是得有多貪。

    她收回了自己的煙，嘴角揚起一絲冷笑，果然是高高在上的國營大廠啊，把自己當蒼蠅攆了。

    行，你瞧不上我，我也犯不著巴巴的趕著上趟兒，這事情沒一個好開端，便很難有一個好結尾，這家就算了吧。

    秦雪鬱悶的走出來，保安瞧見她這副樣子便知道沒啥好結果，譏笑她：“叫你早點出去你不肯，現在還不是一樣被掃地出門？你們這些投機倒把的，以後看清楚這是什麽地方再敲門！瞧清楚，這可是國營的大廠子！不是阿貓阿狗都能進的！”

    瞧著那保安一副小人得意的嘴臉，要是在村子裏，秦雪肯定跟他大吵一架。但是現在這個地方，她跟一個男人吵架討不著好。

    她冷冷看了保安一眼：“現在都開放搞活了，你們這單位還墨守成規，現在不倒，早晚得倒！”說完，一溜煙的跑了。

    “你這個人……你等等，你怎麽說話的……”那保安氣的臉色鐵青，直從保安亭裏要跑出來找她理論，可是等他出來，女孩早就不知蹤影了。

    “氣死我了！居然還給跑了！”保安氣的跺腳，“臭丫頭，你才倒呢！你們全家都倒！”

    秦雪一溜小跑出來，躲在一棵大樹後麵瞧見那保安氣的跳腳不由得樂了。

    這時，一輛摩托車飛馳而來，由遠而近，卻嘎吱一聲停在她身邊，她錯愕的轉頭，看到方才騎著摩托車載她的青年再次出現在她的眼前。

    “又是你啊！”青年看到她雙眼明亮，熱情的打招呼，“怎麽，你是找工作嗎？沒找到被人趕出來了？沒事沒事，再找找，現在還有在招工的！”

    秦雪見他人實誠，便說：“行，那你再拉我去一家。”

    青年笑笑：“得嘞，我瞧著你這外來妹找工不容易，要不我幹脆在廠子門外等你，到頭車錢一起算得了！”

    秦雪一聽，這樣似乎也不錯，省的她冒著風險去坐別的摩托車。她高興的點點頭，青年也開心的咧開了嘴。

    秦雪向他打聽了附近兩家比較大的電器廠，她一說青年都知道地址，載著她就飛奔而去了。

    青年叫小陳，是深城附近農村的，近幾年來深城的人多了，他就買了輛摩托車在這邊做起了摩托車的活兒。

    “我提醒你啊，這幾個廠子招工都很嚴的，都是照顧職工子弟，你要是沒關係，壓根找不著活兒！”小陳真當她是來找工作的了。

    “沒事，我試試看。”秦雪也不挑明，就著他的話說。

    小陳把車停在了一個叫“祈康”的工廠門外，“就是這裏了，這附近比較大的電器廠了。我在外頭等你！”

    話落下，小陳果然把摩托車停在了樹蔭下，蹺著腳坐在摩托車背上，專等她一個。

    秦雪感激的向他點點頭，他笑著招招手。

    這又是一家國營工廠，秦雪盡管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還是被裏頭一幹人等的傲慢和冷漠弄的心裏拔涼拔涼的。這家廠子規模隻有之前佳飛的一半，但是銷售主任的架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秦雪出來的時候，禁不住搖了搖頭，她真感覺自己不是來買東西的，而是來要飯的。他們居然用對付叫花子的態度來對待一個客戶？

    她也是無語了。她想起若幹年後國企改製，那時多少國企倒閉，多少員工下崗，等到那一天，這些人不知道會不會後悔。市場就是市場，它不會因為你是官大爺就捧著你，早晚市場會教這些官大爺做人。

    小陳見她出來，從摩托車上跳下來：“怎麽樣，沒找著吧？我都說了國企廠子不好找。”

    他同情的看著她，“不如這樣，我帶你去美林吧？那家在擴招呢。”

    秦雪一聽，頓時來了精神，美林？不是表哥說的那家嗎？

    “行，那咱們就去看看！”

    小陳讚賞的笑著看她：“小妹，你這精神頭不錯啊！我瞧見不少來找工的，一次兩次找不著就放棄回老家種地了，我瞧著你這精神頭以後一定能掙錢，一定能有出息！”

    秦雪被他這話逗笑了：“那你覺得我能掙多少錢呢？”

    小陳想了想：“你現在還是生手，在工廠也掙不了幾個錢，我琢磨著，等你以後成了熟練工，一個月肯定能掙個兩三百塊錢！”

    秦雪“噗嗤”笑了，點著頭：“嗯，托你吉言，我希望我真有一個月能掙兩三百塊錢的那一天！”她在批發市場一天都不止掙這個數。

    小陳發動了摩托車，還不忘回頭鼓勵她：“嗯，你加油，肯定有那麽一天的！我看好你！也許能有四百也說不定！”

    秦雪點頭：“嗯，四百，那也不錯。”

    “可不是，人總不能沒夢想吧！”小陳自豪的仰起頭，“我這摩托車是借親戚錢買的，我的夢想是把借的錢還完，有一天能給家裏建一個新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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