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昱傑聽完醫生的話，然後出來，走在媽媽的病房門外，聽見媽媽不斷地罵賤人不得好死，賤人……

    他就同時聽見，自己心裏的冰山，默默地缺了一角。

    麵前竟然浮現，那日李應玥的憤怒的臉龐，莫名跟當年她抱著小心離開的時候的臉龐重疊，竟然一模一樣。

    他放出了那樣的狠話，所以她才那般憤怒。

    當年，她是否也受到了同樣的攻擊，所以才在那樣的境況下，抱著孩子離開他？

    她是剖腹產的，那個時候，傷口是否愈合？

    思及此，劉昱傑覺得心突然疼了起來。

    她是從來不生氣的人；

    從來不會問他，衣衫穿在她身上，是否好看；

    從來不會，因為他跟別的女人說話，而嫉妒吃醋；

    她不撒嬌的，幾乎沒有任何負麵的情緒，但是，她會在突然的暴雨天，給他打電話，囑咐他小心；

    他生病了，她都悉心照顧，他痊愈，她會微笑；

    ……

    劉昱傑覺得呼吸有些紊亂，總覺得哪裏不對……

    在他身邊的她，至少一開始，並沒有想離開的意思啊……

    他，究竟是，怎麽將她弄丟的？

    哦，魏妙蓮。

    後來的她，在街上，碰到他跟魏妙蓮在一起的時候，臉上也是平靜無波的，魏妙蓮卻上前，向她挑釁，她隻是默默地走開……

    他看著她默默走開，心裏是淒然的。

    她並不愛他，他堅信這一點，很多年。

    但是，當他看到她跟女兒一起逛街，愛憐的樣子，心裏仿佛被針刺到。

    有那麽一瞬間，她看女兒的眼神，仿佛也看過他……

    隻是她不言語，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當年自認愛她熱烈的他，感覺不到那是怎樣的意義。

    她提著那麽多東西，讓他想起了，他們逛街的時候，都是她在提東西。

    她曾經陪他媽媽逛街，也默默提著很多的東西……

    她小時候，跟她自己的媽媽逛街的時候，也會幫著提東西……

    劉昱傑看了眼手機，接了起來。

    是魏妙蓮。

    “你怎麽不接電話？在哪裏啊？”魏妙蓮的聲音，有些慍怒。

    “在病房，媽媽的狀況，很不好。”劉昱傑深呼吸了下，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哦……那你將我給她買的衣服，都給她了嗎？”魏妙蓮的語氣，立刻轉變了不少：“你拍個照發過來。”

    劉昱傑掛斷電話，走進去，將魏妙蓮買的衣服，放在瘋狂大叫的媽媽床邊，牌照發過去。

    這種事，李應玥是永遠也不會做的吧？

    即便他出軌了，在離婚案件的時候，她也從未指責他。

    她的信任，是他在那場婚姻裏，唯一覺得永恒的東西。

    然而，他在別的地方，從未獲得這個。

    魏心儀鬧了好久，然後睡著了。

    劉昱傑看了眼自己熟睡的媽媽，然後對照顧媽媽的爸爸說道：“媽媽要恢複自知，是很難的，我們要有心理準備。”

    “你竟然相信醫生的話？”劉父驚訝地看著兒子，再看看自己的妻子，錯愕不已：“你媽媽說得很詳細哦，是那個律師跟你……合謀陷害她的，她……”

    “爸爸，我調查過了，是媽媽先跟蹤他們，威脅恐嚇他們，然後還跑到衛律師的事務所，威脅衛律師……她要的不是孩子，畢竟這麽多年了，她從未跟我提起過，要讓小心回到我身邊。

    突然提起要孩子的撫養權，是因為我要跟心蓮結婚，我不知道她的目的，但是我相信，她並不在乎小心，是否在我身邊的。

    她當場脫衣服，想要羞辱衛律師，所以衛律師報警，讓120將她帶來了這裏，不是陷害她，而是她真的病了。

    隻是，這麽多年了，我們都不知道罷了！”

    “你這樣做，是想撤訴？”劉父很了解自己的兒子，所以問了一個不相幹的問題。

    “不是……”劉昱傑立刻否定掉了：“相反，我會更積極地向她要回小心的撫養權。”

    有很多事情，他必須要弄明白。

    而除了麵對小心的問題，她是不會理他的。

    “既然如此，那你媽媽是在幫你啊！即便那個律師不是故意陷害你媽媽的，但是她親自去找那個律師，恐嚇他，肯定是為了你打官司能順利啊！你為何……”劉父一臉的問號。

    劉昱傑看了眼自己的父親，悲哀地發現，他們父子兩人，果然都是在用媽媽的思維和角度對待問題。

    “她去，隻是因為她不敢上法庭，麵對衛律師的指控。”劉昱傑說道：“她收到了法院的傳票，我在垃圾堆裏發現的。”

    劉昱傑將那張傳票，拿了出來。

    劉父一看，麵色也一變。

    “是的，我也是才知道。”劉昱傑看著父親，點頭道：“她若是清醒的，那麽她就是在演戲，來逃避司法程序；若是真的，那就是真的病了。無論哪一種可能，我們都怪不到律師那裏。

    且我問過醫生了，我其實已經漸漸明白，媽媽早就病了。

    這個病，不是醫生製造出來的。

    所以爸爸，我們積極配合醫生，盡量讓媽媽配合治療吧！”

    “可是，我擔心……”劉父聲音小了許多，然後說道：“我擔心你媽媽在醫院的事，被那個女人知道了，然後抓住這一點，攻擊你，那既然進了精神病醫院，什麽錯都可以往你媽媽身上安，那個女人……會毀了你的。”

    “她不會。”劉昱傑篤定地說道：“她若要害我，當年，我不會毫發無損地離婚……爸爸，你知道嗎？

    李應玥是本市第一個女跆拳道黑帶，她的身手，我們三個也不是對手。”

    劉父聞言，麵色漸漸變化，然後看了眼魏心儀，沒有說話。

    劉昱傑看見父親的反應，更加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

    “哎喲，她這個前夫，可有意思哈！”覃追笑嘻嘻地坐在衛覺易的辦公桌上，看著衛覺易在處理資料：“跟法院遞交了新的資料，竟然說她是處心積慮，對他一直冷暴力，然後想要離開他，他才是受害人。他除了要求要回女兒的撫養權，還要被告給一百萬的精神賠償。

    這是放潑嘛！”

    衛覺易聞言，嘴角微微一笑，搖頭說道：“他這不是放潑，是沒有斷奶的孩子，在撒嬌。”

    “哈，？何以見得？”覃追見衛大律師很有興致的樣子，忙緊追著問道。

    “冷暴力的意思，很模糊。他的意思是，在他們的婚姻裏，他是愛被告的，但是被告不愛他，若我們想要推翻這個，就必須得證明，被告也愛她的種種，他想知道的，是在被告的世界裏，是否有表達過愛情。

    也就是說，他在用這種形式問李應玥，你愛過我嗎？

    要一百萬的精神賠償，不過是在向她施壓。

    哎，我看啊，這個案子若是贏了，她也麻煩。”

    “不是有了年輕漂亮又性感的女朋友嗎？整這幹啥？”覃追怪腔怪調地問道。

    “哈哈，有他那個媽媽在，他那個女朋友遲早跟他分手。”衛覺易搖頭說道：“那個李應玥啊，也是心眼壞壞的，跟那個魏妙蓮，出了很多餿主意，為的就是讓她跟那位魏女士少見麵，然後兩人懷孕，借著孩子，偷偷結婚。

    然後再攤牌……

    不過如今的形勢，看來她的這個計策是可行的。

    但是，若要那個魏妙蓮合作，隻怕要跟這個前夫，庭外合解了。”

    “庭外合解？”覃追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衛大律師，你說的是庭外合解？在你的律師生涯裏，你竟然要自動提出，庭外和解？我沒瘋吧？”

    “你沒瘋。”衛覺易敲下回車鍵，篤定地說道：“因為對方律師，也已經跟我聯係過了，他也是這個意思。但是，要讓我的當事人配合一下。”

    “怎麽配合啊？”覃追一臉蒙蔽地問道。

    “我下班了。”衛覺易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站了起來，將所有的資料，都鎖進了櫃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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