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如此，讓謝奶奶覺得多看知焉一眼，都會讓她少活三天，更別說去回應知焉的招呼了。

    蘭姑很有眼力勁兒，見此情景，當即站出來從謝南城懷中接過謝知焉，把她抱離謝奶奶目光所以的範圍。

    等大廳裏隻剩下他們祖孫二人後，謝奶奶語調頗為不滿地開口：“那個要賬的怎麽送這來了，她那個‘無所不能’的娘呢？”

    謝南城平和地回答：“她不會帶孩子，而我最近一直在忙，所以拜托蘭姑幫我暫時照看一段時間。”

    “究竟是‘不會’呢，還是‘不想’啊！”謝奶奶嗤笑出聲：“不愧是你千挑萬選出來的‘好’女人——讓經風瀝雨幾十年，自以為闖過大風大浪，見多識廣的我嶽靜姝真正的領教了一回什麽才叫‘人外有人’，極品至此，實屬罕見！”嘲諷過後，拿白眼對上謝南城：“是啊，你確實忙——過了那麽大一條河，回頭拆橋，能不忙嘛！”

    謝南城已經習慣他奶奶這種夾槍帶棒的說話方式，如果頂著她來，隻會讓她更加激動，他一雙好看的眉微微一挑，露出個笑模樣，避難趨易地說：“您老不就盼著我能光耀門楣麽，現在做出成績了，您老怎麽又不高興了？”

    這話題成功轉移了謝奶奶的注意力，但也讓她表情更不好看了：“我是望著你能光宗耀祖，可也不想看到你落得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陰險狡詐六親不認的罵名。”唉聲歎氣緩過好一陣兒，才又接續：“南城，奶奶這幾年一直悔痛著，你還年輕，繼續執迷下去，隻怕會讓自己泥足深陷，永無出頭之日。”

    謝南城低頭盯著自己鞋尖，聽完謝奶奶這幾句，扯扯嘴角：不是“隻怕會”，而是“早已經”陷在泥沼深處了啊！

    謝奶奶見謝南城沒有反駁，再接再厲地勸說：“南城，因為當初的一念之差，依依已經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她一個備受嬌寵的病弱女兒家，這些年孤身一人飄在異國他鄉，你想想，她一個連家門都很少出的女娃兒，突然跑到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地方，能順風順水麽？再說當年那件事，不過是因為她太喜歡你，何況她也不知道你還有個緹恩，就算當真判她個過失致人死亡罪，罪名成立後，量刑最高也才七年，她這一走都過了五年多，也該讓你消氣了吧？”

    謝南城繼續沉默。

    其實謝奶奶替再依依辯解，主要還是為了順謝南城一口氣，鋪墊完畢，後麵的要求才顯得合情合理：“總的來說，謝家和再家百年世交，而且在奶奶最艱難的時候，再家還拉過我一把，你有必要做到一點情麵都不留，非把他們給趕盡殺絕麽？得饒人處且饒人，你讓他三分又如何，權當給自己留條後路，常言道風水輪流轉，誰敢咬死說他再家就永無翻身之日？”

    看夠了自己鞋尖的謝南城終於抬起頭來，不以為然地說：“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奶奶就開始教育我，‘商場如戰場，弱肉強食’的道理，一旦上了戰場，能指望對手跟你講情麵？肯定是要拚真本事的吧，有能力就活，沒能力也怨不著別人，至於那些當斷不斷，連出昏招的，你同情他，怕他反倒會連累得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嗤之以鼻：“再家翻身？拿什麽翻身，勉強癱在病床上動都不敢動的老患者爬起來扛下如此重擔，不是更不人道？”

    卸任多年的謝奶奶，就公司經營相關事宜，已經沒有多少發言權了，無力的歎了口氣，沉默良久後，再次開口，主動轉移話題：“也罷，我早就不是瑞福安的決策者，說那些也沒用了，我現在隻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太太，就想知道，自己在咽氣之前，還有沒有機會見到我的重孫子？”

    謝南城接得很溜：“不是見到知焉了麽！”

    這話簡直就是給炮藥點火，謝奶奶登時炸了：“我現在也想開了，不強求你一定給我養出個人中龍鳳來，但最起碼也得是個健康孩子吧，來來，你倒是跟我說說看，你的知焉，她究竟是我的重孫子，還是重孫女？”

    謝南城坦然地回答：“知焉是我女兒您重孫女。”

    謝奶奶的嗓門持續走高：“女兒？長了小鳥沒子宮的女兒？你真拿我當老糊塗了？”

    謝南城閉了閉眼，抬手摁住自己的太陽穴：“知焉已經做過矯正手術，等再大一些，會進行下一階段治療。”

    公司方麵，謝奶奶沒辦法左右謝南城的決策，可在家裏頭，她說的話還是很有分量的：“我國內國外谘詢了一個遍，他們全都說，像她這麽嚴重的情況，怕是不管怎麽醫治，也沒辦法長成一個正常女人。”

    “目前國內已經有子宮移植的成功案例，國外甚至還有子宮移植後，成功分娩的記錄，未來醫療水平將比現在更發達，沒有什麽絕對的不可能，奶奶你就放心吧！”謝南城如是回答。

    畢竟是自己養了三十來年的親孫子，謝奶奶了解謝南城的執拗，不然時隔多年，他怎麽還在牛角尖裏拱著呢，而且越發的變本加厲，所以知焉的事情她管不了，也不想管，又歎了一口氣，放軟嗓音：“不管醫療技術達到什麽水平，那都是將來的事兒，我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聲調中透漏出懇求意味：“南城，你就聽奶奶這一回，也不要求你生出多拔尖的孩子，隻要是個正常的就行，別讓為謝家勞心勞力一輩子的我，到頭來卻變成害謝家斷子絕孫的罪人。”

    謝南城沉默良久後，終於開口回應：“奶奶，醫生特別囑咐過，不能再讓迪恩受孕。”

    謝奶奶不以為意：“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女人還不是滿街走，隻要你肯依，什麽樣的找不來？”

    眼瞅著行將就木，可她曾經眠花宿柳的孫子卻日漸變成禁情割欲的苦行僧，最近一年來，甚至連和女人私下吃個飯的緋聞都沒鬧過，這麽清水還怎麽摸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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