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奶奶聞聲將視線從懷中的“重生娃娃”跳轉到錫予漂亮的小臉蛋上，定定地注視了許久，滿足地笑起來：“我們家的錫予，真是好。”

    錫予倒也不謙虛，讚同地點頭：“嗯，我也認為自己很好。”

    謝奶奶露出人前罕見的和藹表情：“你這樣，還真像你爸爸小時候。”

    換做旁人說這話，錫予一準直接懟回去：“我媽媽喜歡自信的孩子，所以我才這樣的。”但對麵是謝奶奶，受到刺激住進醫院的病患，所以錫予隻是笑笑，沒接茬。

    謝奶奶又盯著錫予看了一會兒，接著長歎一聲，小心翼翼地問起來：“錫予，假如……我是說假如，一定要讓你在爸爸和媽媽之間選一個，你會不會選爸爸？”

    錫予稍稍斟酌後回答：“媽媽曾經說過，我們是相依為命……所以，抱歉。”

    謝奶奶臉上流露出悔意，點著頭喃喃自語：“像你這麽好的孩子，百分之百是要留在媽媽身邊的。”頓了頓，聲音含糊地念叨，“完全是我咎由自取，怪得了誰呢？”

    念著念著，原本落在謝奶奶臉上的陽光偏轉到一邊去，而她好不容易明亮起來的目光也逐漸暗淡下去，兩隻眼睛恢複成先前的渾濁，低頭看著懷抱中的“重生娃娃”，輕拍著它哼唱：“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媽媽的雙手輕輕搖著你……”是《舒伯特搖籃曲》。

    看著回到糟糕狀態的謝奶奶，錫予還是給出承諾：“又不是像從前那樣隔著千山萬水的，現在生活在同一個城市，隻要想見，隨時都可以見到，但是媽媽不希望我總來醫院，所以太奶奶，你要盡快好起來，還有，錫予的爸爸很為你擔心，你好了，他也可以鬆一口氣。”

    謝奶奶慢慢抬頭，混沌的視線投到錫予臉上，沉默了半天，淚水無聲滑落，沙啞地說：“我的乖乖錫予，你一定要和你媽媽說，你爸爸已經搞懂自己的心，他要是離開你媽媽就沒命了。”

    ……

    暗色係的三途河，猶如印象派大師留在畫布上的代表作，大朵大朵猩紅的彼岸花簇擁在一起，連成片，沿河延展到望不到盡頭的遠方，就像鋪著紅色絨毯。

    腦子裏一團亂麻的她，飄飄乎地立在河畔，看著虛幻的景色，豎耳聆聽周圍的動靜，隱約聽到古老而縹緲的樂音，感覺有點熟悉，好像之前也聽到過，不然喜歡聽歌，卻很少去記歌名的她怎麽就知道這個樂音是招魂曲呢？

    結合場景和音樂，總覺得似曾相識，好像有誰在急切的呼喊，嗯？叫她醒醒？什麽情況？好像還不止一個人？

    鬧哄哄的，實在是讓人不得安靜啊！追著呼喚一路走來，穿透氤氳的霧靄，見到五彩霞光，招魂曲被監護設備的滴滴聲取代……哈，她想起來了，2009年倒黴透頂的失足墜樓再醒來，就是這種感覺。

    隻是這一次，腦瓜子渾渾噩噩，心髒跳動的也有點吃力，眼皮那個沉呦，嚐試幾次都沒撐開，嘴唇也幹燥得特難受，想要伸調動舌頭舔一下，可連這點力氣都沒有——看來這次比2009年更嚴重，不曉得睜開眼睛後，會不會又有陌生人來認閨女，當然，隻要不是認寵物就好，還是人類的話，相信找到埃吉爾，他就會認出她來……

    胡思亂想之際，猛然間一雙溫暖的手貼上她雙頰，還有一個沙啞到不像話的聲音顫啊顫地說：“你終於醒了？”

    我的天，果然是陌生人，這嗓音，簡直就是電影裏隱藏在幕後的反人類大boss啊！

    她不回應，那雙手就搓啊搓，並神還原咆哮教主的聲嘶力竭：“我承認錯了，你睜眼看看我……”搞得她嚴重懷疑對方是不是對她的蘇醒失望至極，打算趁人沒發現之前，把她蹂躪死。

    媽蛋，也不想想誰沒事喜歡裝屍體，讓人隨便折騰？

    好像有熱乎乎的液體滴到她臉上，沿著她的麵部曲線流淌，腦子裏突然蹦出周星馳在《喜劇之王》裏麵的經典鏡頭，他哭得鼻涕差點淌進莫文蔚嘴裏，那畫麵實在太刺激，讓她感覺整個人就像被及時補血的遊戲人物，瞬間精神百倍，戰鬥力直線上升，還沒睜開眼，拳頭就揮出去，總之不能讓對方的鼻涕流到她嘴裏。

    應該隻是她感覺良好，實際上力量遠遠不夠，反正拳頭出去了，對方兩隻爪子還停留在她臉頰上……終於撐開眼皮，直接撞上一對白兔子一樣的紅眼珠子，嚇一跳：“兔……兔兔成精了？”

    沒有幻想中黏糊糊的一根鼻涕，隻見到紅彤彤的兩管鼻血，眼瞅著就要滴到她嘴唇上，倏地出現一隻小手，用紙抽橫截走血汙，並附送毫不留情麵的吐槽：“差點弄髒我媽媽，還說自己有潔癖。”也是啞啞的嗓子。

    感覺丟臉的紅眼巨兔訕訕地縮回手去，接住紙抽轉頭清理自己的鼻血。

    眼前換上一張精致小臉，不過一雙眼睛也像小白兔似的通紅，啞啞地童音攙著緊張不安，試探詢問：“媽媽，你還認識我麽？”

    再依依稍顯吃力的抬起一隻手，輕摸上有些凹陷下去的小臉，莞爾一笑：“我的心肝寶貝小錫予，媽媽就算忘記自己也不會忘了你呀。”

    錫予的紅眼圈中包著淚花，抬起兩隻小手，同時托住再依依停在他臉頰的手，歪著小腦袋，用自己的臉蹭再依依的手心：“我們是相依為命的母子倆，所以媽媽絕對舍不得拋棄我的，是這樣麽？”

    再依依溫柔一笑：“這是肯定的呀，我的錫予這麽貼心，我哪裏舍得離開你。”

    錫予的紅眼眶實在兜不住越湧越多的淚水，它們傾斜而下，他抽噎著：“可是之前，你都不認我……”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