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等不到謝南城回應，謝奶奶按捺不住心底的焦灼，忍不住再次開口：“煜宸，你說話啊——你告訴我，我堅持讓誌霖和宇槿結成夫妻，並沒有做錯，是不是？”眼底地懇切，真實而深刻的展露出來。

    看到再依依一臉冷漠表情，謝南城歎了口氣，轉回臉去麵對他奶奶，低啞回複：“奶奶，錯了就是錯。”馬上擠出溫柔微笑，並補充，“不過沒關係，有錯我們就認，看清自己的作為後，積極改正就好。”說的是寬心話。

    謝奶奶臉上的迫切，在聽完謝南城的話之後，一點點轉為無措：“我做錯了？”低頭看看懷中的重生娃娃，“我一直很努力——努力壓製憤怒和悲傷；努力扛住小人的打擊，讓謝家恢複重新崛起，甚至比之從前更顯耀；努力撫養被你撇下的可憐誌霖長大……”抬手拍拍自己胸口，“全靠一顆真心撐著，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我怎麽就錯了呢？”

    謝南城伸手握住謝奶奶拍打自己胸口的手：“奶奶，你是T市的勵誌傳奇，在堅強方麵，大家都很敬佩你，但你到底也是個人啊，舉凡是人，就不可能做到一輩子不犯錯。”

    顯然，這些老掉牙的陳詞濫調，並不能令崩潰狀態下的謝奶奶信服，她又開始搖頭：“不，我是嶽靜姝，不可能出錯。”

    謝南城一手握著他奶奶的手，抬起另一隻手貼上他奶奶臉頰，以阻止她繼續搖頭：“奶奶，還記得那年我犯下大錯，被抓進去關起來，你去看我，對我說過：人生和河流有著微妙的相似之處——人有出生，河流有起源。”

    把人生比作河流，再依依曾經不止一次看見或聽到，代入想象一下，覺得確實有些道理。

    “起源出現偏差，後續可能流淌到截然不同的方向；人生亦然，中途行差踏錯半步，命運的走向，也很容易出現大大的偏差——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接踵比肩的前人源源不斷踩出來的，通往成功的道路走起來平坦而踏實，所以大家在適合的年紀入學、就業、結婚、生子……”

    對啊，雖說隨大流不一定就是百分之百的正確，但總比獨自去探索的風險小。

    “個體差異是普遍存在的，再加上各種客觀因素作用，造成有些人沒辦法跟上絕大多數人的腳步，去走那條坦蕩大路，可正是因為前路崎嶇，才更要小心翼翼，不放棄自己，或許會登上絕大多數人難以企及的高峰，看到更美好的風景。”

    安靜聽到這裏，目光呆滯的謝奶奶竟附和地點點頭：“對的，不能自暴自棄。”

    謝南城苦笑一聲：“跟上大流的人，都有可能因為各種原因掉隊，何況另辟蹊徑？奶奶，你的人生因為爺爺的去世這個客觀因素，導致從大流中掉隊，你沒有選擇改嫁他人跟上去，而是走上另一條荊棘叢生的路，畢竟是新的探索，走錯方向也是在所難免，一次又一次跌倒，摔得確實很疼，但你可是T市傳奇，就因為疼痛，所以躲進小小的避風塘裏，不肯出來，這不就是典型的‘自暴自棄’麽？”

    再依依歪頭看向謝南城——畢竟時隔那麽多年，他終歸還是會長大的……

    短暫沉默後的謝奶奶，再次激動起來：“不，我沒有躲進避風塘，那條路實在太難走，我把自己摔得體無完膚，可一直咬牙挺著——我有兒子，還有孫子，總覺得人生還有希望，可現在沒了，因為我的錯，什麽都沒了……我開辟的這條路的盡頭，沒有巔峰，不見綺麗風景，有的隻是老樹昏鴉亂葬崗，我撐不下去了……”嚎啕出聲，“煜宸，我撐不住了，真的撐不住了，求你，求求你，這一次不要再撇下我一個人一走了之，嗚嗚——煜宸，你帶我一起走，帶我一起走，好不好？”

    謝南城看到再依依而紅潤起來的臉，因為謝奶奶的慟哭而褪色，他的表情跟著凝重起來，將自己的臉湊到他奶奶眼前，聲音拿捏得更加溫柔：“奶奶，你看看我，我是你的南城，你的孫子，既然我還在，你的人生怎麽就到盡頭了？”

    謝奶奶聲嘶力竭：“還嫌我不夠慘，跑過來騙著我玩，我看到了，親眼看到了，南城因為那個姓蘇的壞女人被車撞倒……就像那年誌霖開車撞倒宇槿一樣，這是因果循環，可它既然要報應，不是應該報應在我這個罪魁禍首身上嘛，為什麽最後倒下的會是我相依為命的親孫子，這是為什麽？”

    謝南城將嗓音微微提高：“奶奶，你冷靜一下，仔細看看啊，我是你的孫子，就站在你眼前，我沒事的。”

    謝奶奶對謝南城的話聽而不聞，她陷入癲狂狀態：“對，你說的對，我做錯了，一切都是我的錯，要報應就報應在我身上吧，哪怕是去下地獄……”

    “奶奶——”清越的嗓音打斷謝奶奶的哭喊，“可以請你不要再鬧了麽？”

    輕聲細語，卻令謝南城的脊背瞬間僵硬。

    自從引導再依依留心到謝南城佩戴著婚戒之後，就退到旁邊安靜看戲的安澤宇，先前聽謝奶奶倒嚼舊事，又聽謝南城擺大道理，意興闌珊作勢打瞌睡，在再依依出聲後，眼睛亮了亮，露出饒有興趣的表情。

    再依依上前：“十幾年前，我初到T市，就聽聞你的大名，那個時候真心認為，你是我輩典範，因緣際會，我們建立起家人的關係，後來因為蘇爽的出現，你做出利己選擇，但人性就是這樣，相信很多人在麵對選擇的時候，都會傾向能收獲更大利益的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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