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個“利益”不單單隻金錢和榮譽，還包括個人私欲，諸如：友情、愛情，以及生物界的基礎法則——繁衍生息，令自己的基因得以存續下去的方法……

    再依依的嗓音微揚：“過去的對錯是非，當事人沒有追究的意思，你老心裏有數就好，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強勢一輩子的人，待真相大白後，竟不肯麵對現實，倚仗年齡優勢，扮出弱勢群體模樣，帶累身邊人跟著不得安寧，這樣合適麽？”

    安澤宇摸下巴，嘖嘖有聲：“哎呀！這話對於心靈脆弱的老人家來說，委實有點重了。”嘿嘿怪笑兩聲，“不過我喜歡。”

    不管怎樣，說話是要分場合的，所以安澤宇將聲音放得很低，低到不會影響再依依發揮的那種，但謝南城的耳朵敏感度夠高，完全沒錯過安澤宇的話，拋過去一記眼刀，咬牙切齒地回應：“完全變態！”

    擺手掃開謝南城眼刀的安澤宇，擠眉弄眼地說：“這是把初中生物知識就著豬飼料咽下肚，然後統統拉出去的節奏？居然連基礎的生物學概念都搞不明白。”嘴角做作地彎出嘲諷的弧度。

    謝南城回以冷笑：“完全變態——蝌蚪、嬰兒、熊孩子、衣冠禽獸——”抬手一指安澤宇，“你。”

    安澤宇左手和右腳齊抬，動作類似被按下暫停鍵的奔跑中姿態：“次奧，又玩人身攻擊的老套路，你丫還真幼稚。”

    謝南城的眼刀刮過安澤宇的動作：“也不知道哪個才是真幼稚。”

    短暫的沉默過後，再依依再次開口：“倘若你當真像表現出來的那樣在乎子孫，就停止這些無謂的行為。”

    先不說謝奶奶的反應，謝南城和安澤宇在再依依話音方落之際，立馬停下針尖對麥芒的舉動，狠狠地對瞪一眼，紛紛別開視線轉向再依依。

    本就單薄的謝奶奶，感受到再依依語氣中的憤怒，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低頭塌肩佝僂成團，愈發瘦小，嘴裏支支吾吾，似乎在道歉。

    “在回到這片土地之前，錫予對這裏充滿美好幻想，經過這幾個月，雖然曆經不少波折，但總體來說，是快樂遠大於憂傷的，所以你要是真把他當你曾孫看待，請不要再用逃避的心態，打破錫予期冀的‘美好’，我不想看到因為你那些沒有任何意義的舉動，給錫予的心靈增添任何陰影。”

    縮頭縮腦的謝奶奶，視線焦點停在懷中的重生娃娃身上，口齒不清地喃喃：“錫予？對對，我那堅強的孫媳婦，破釜沉舟遠走他鄉，豁上性命給我生出來的聰慧大曾孫……”

    能說出這番話，代表謝奶奶的思路不再像之前那樣混亂，於是安澤宇又開始放縱自己的口舌：“我說謝家奶奶，拜托你更加清醒一些吧，我們家依依才不是給你生曾孫，要她真為你，我們家連和錫予見麵的機會都不存在了。”

    謝奶奶可以做到瘋癲和清醒無縫對接，對於影響心情的譏諷，自然也能聽而不聞：“這些年，他們母子遠在異國他鄉討生活，不必細問就知道，他們的日子肯定比當年我和誌霖更艱難——畢竟我還留在熟悉的環境裏，身邊有相識的幫傭照看日常；而依依卻是去到完全陌生的環境裏，沒人照顧不說，還要去適應生活習俗的差異。”

    安澤宇抬手拍巴掌，不成節奏，透著濃鬱的嘲諷意味：“不錯不錯，這腦子比當初崩壞之前更清醒，知道站在我們家依依的角度看待問題了呢！”

    謝南城低沉插話：“拜托你小子，安靜一會兒吧！”

    安澤宇聳肩攤手，並衝謝南城做了個鬼臉：“咩，我拒絕。”

    謝南城蹙眉：“嗯？”

    安澤宇呲牙笑：“拒絕你的拜托。”

    謝奶奶先前迷茫的視線，逐漸清晰起來，她看著再依依：“又要學習，又要賺錢，還要親自帶孩子，一點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吧？”

    想起來了，當年再泊鈞夫婦說過，再依依離家之前，並沒有跟他們要過錢，而更早之前的再依依，生活兩點一線——隻有家和醫院，一切日常都有人操持，對金錢沒什麽概念，年節的壓歲錢和平日的零花錢，用她的身份證開戶存進去。

    再依依離家之後，再泊鈞夫婦特意去查過那個戶頭，裏麵的錢一分沒動，如今明白，從換心手術後，真正的再依依已經不存在，在那具身體裏醒過來的女孩，哪能掌握真正的再依依的賬戶信息？

    後來再依依出院被謝南城接回謝家祖宅，她在養病之餘接一些設計活，賺了一些錢，有些用於私人用途，餘下的攢起來，即便又拿走再泊鈞夫婦後來給的，但要辦理出國手續、上學、生孩子、日常開銷，哪還有剩餘？

    所以肯定是要打工，身邊還帶著個繈褓中的小嬰兒，那日子還真是……

    謝奶奶差不多要哭抽了，緩了好久之後，才又說：“對對，他們母子好不容易熬過那些艱難時期，終於迎來好日子，我不能給他們添堵……我要好起來，心肝兒肉的大曾孫說過會來看我，還要給我講他這幾年在國外的見聞，怎麽能讓他失望呢！”

    不再顧忌懷中還抱個重生娃娃，直接抬起雙手擦眼抹淚。

    失去支撐的娃娃，不出意外順坡滾落，好在謝南城反應足夠快，仗著身手敏捷，穩穩接住。

    當然，本就是個假娃娃，即便不接摔在地上也無所謂，謝南城會去接，隻是出於本能。

    擦幹眼淚的謝奶奶，沒去看讓謝南城做出那麽大動作的重生娃娃，隻是盯著謝南城，哽咽地說：“煜宸，我不跟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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