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淚灑土麝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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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隨著一聲清脆的槍響,凶猛的金錢豹中彈了,應聲滾落在大樹底下,嗷嗷的發出痛苦的低吼,劇烈的掙紮了一番,抽搐了一下,口吐鮮血斃命而亡,看來這一槍擊中了要害,正好打在了頭部。

    馬年生的射擊本領高強,可謂是百步穿楊彈無虛發,撞在他的槍口上,就是再凶狠的虎豹豺狼,也難逃一死啊!

    馬年生快步若飛,衝到大樹前,扔下手中的獵槍,“噌噌”幾下,迅速攀爬到樹枝上,小心翼翼的從樹杈上取下竹筐,竹筐的弧把上係著一根足有一丈多長的棕繩,很顯然,擺放竹筐的人是別有用心地刻意準備的,馬年生盤坐在樹杈上,緊緊拽住繩索順著大樹的枝幹一點點把竹筐放到地麵,然後自己輕輕的縱身一躍,一個貓跳,穩穩當當的落到地麵。

    馬年生上前打開竹筐裏的一件破棉襖,裏麵包裹著一個七八個月大的瘦骨嶙峋的男嬰,依然在不住的啼哭著,隻是聲若遊絲,氣息奄奄。

    真是蒼天有眼啊!沒想到我馬年生不惑之年,在這荒山野嶺竟然拾得一子,看著麵黃肌瘦的孩子,悲喜交加的馬年生不敢耽擱,趕緊背起獵槍,抱著孩子就急匆匆的趕回家去。

    馬年生回到家裏,啞巴一看喜出望外,趕緊接過孩子,緊緊的摟在懷裏,就像自己的親生骨肉一樣,夫妻倆手忙腳亂的給孩子喝了些野生蜂蜜水,又用柴火煨了米粥,加了些雞蛋趁熱喂給命在旦夕的棄嬰。

    就這樣,馬宇在他養父馬年生的偶遇下,奇跡般的活了下來。

    後來,啞巴在當初包裹馬宇的的破棉襖裏,發現了一張字條,她嘰嘰哇哇的比劃著,拿給馬年生看,可惜夫婦二人都目不識丁,不知道這上麵歪歪扭扭的寫的啥玩意?

    馬年生想了一個辦法,他立即起身到山下馬家溝石坪壩村小學,找到在這裏當老師的同宗侄兒,讓他給看看上麵到底都寫了些什麽?

    原來,這張字條是馬宇的生母留下的,上麵寫著“高小宇,農裏(曆)x年x月x出生,細細(謝謝)好心人。”馬年生請教書匠族侄給重新取個名,族侄沉思了片刻,“馬行千裏,終在蒼宇之下,依我看就叫馬宇,這名響亮!”他嘴裏念念有詞,最後一錘定音,當然,馬年生沒在意族侄念叨的什麽,再說自己也聽不懂呀!就當是他胡咧咧吧!不過他最後聽說給這孩子取名叫“馬宇”,倒是聽得分明,好!好聽!他也的確覺得這名字夠響亮的。

    自此,馬宇的命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成了馬家溝的獵戶老馬家的孩子。

    馬年生“中年得子”,兩口子對馬宇視若己出,對他疼愛有加,盡管有時候自己忍饑挨餓,也要給他吃飽穿暖,夫婦倆勤爬苦做,積攢了一點錢,到了入學的年齡,馬年生毫不遲疑的把他送到石坪壩念書,直到馬宇初中畢業,他不願意自己的孩子將來和他一樣成為新時代的文盲。

    後來,懂事的馬宇為了減輕家裏的負擔,成績優異的他本已被縣一中擇優錄取,但是他執意選擇了放棄,跟隨著同村的年輕人一起外出打工,這一去就是好多年。

    由於家底薄,又居住在深山老林裏,所以馬宇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盡管小夥子長得一表人才,又聰明實誠,但是始終沒能找到一個合適的對象。

    眼見和他同齡的孩子,一個個都已娶妻生子,馬宇都二十大幾了還這麽悠著,這個老大難的問題,最終

    成了馬年生老兩口的一塊心病。

    “天無絕人之路”,  馬年生始終認為古人說的這話沒錯,要想把媳婦迎進門,當務之急是要把這破爛的家,好生修繕一新。

    無奈之下,他“厚”著一張老臉,在親朋好友麵前借了一屁股爛債,又把自己大半輩子的一點積蓄連同馬宇打工寄回家的錢湊在一起,請來了當地的泥瓦匠,把破敗不堪的土胚房改頭換麵,重新蓋起了一坐寬敞的青磚瓦房,還在屋前種了些山花野草,一番折騰過後,老馬家舊貌換新顏,整潔一新,倒也變得有模有樣了起來。

    在村子裏的好心人竭力的撮合下,大齡青年馬宇終於在臨近而立之年,同後坡的一個陝西女子完了婚,馬宇這個陝西婆姨,也是一個苦命的出身,她是一個孤兒,與唯一的奶奶相依為命,沒有上過一天學堂,是一個老實巴交的女人。

    可能是同病相憐的緣故吧!馬宇夫婦倆婚後相敬如賓,感情很不錯,陝西女人為馬宇生下了一雙兒女,兒子已經六歲,女兒也有四歲多了,馬上就要麵臨下山上學的年齡了,馬宇撇下年邁的父母和羸弱的妻兒,依然外出打工掙錢,努力的養活著家小。

    沒想到這個不爭氣的家夥,在生活幾乎難以為繼的“風尖浪口”,竟然犯下若此不堪的“滔天罪行”,的確令人憤慨之餘,扼腕歎息啊!

    一路上,聽完大板牙滔滔不絕的敘述,我的心沉甸甸的,感覺步伐異常沉重,可伶的天下父母,可伶的糠妻幼兒,你們將來在失去兒子,失去丈夫和父親的艱苦歲月裏,怎麽活下去呀?該死的爬爬蟲!我的心裏哀痛不已,一任淚水嘩嘩的灑落在這茫茫的山野裏。

    經過差不多三個多小時的艱難攀行,臨近正午時分,我和大板牙終於爬上了土麝嶺的山坡,在巍峨的鷹子崖西麓的一塊平坦的坡地上,一座白牆碧瓦的農家小院赫然映入眼簾,“到了,前麵老櫟樹旁就是馬宇的家,門口曬苞穀的就是馬宇他娘。”大板牙回頭高興的把“喜訊”告訴我。

    看到了我們的身影,  馬宇的啞巴老娘可能人老眼花,錯把我當成了她的寶貝兒子馬宇,隻見她大老遠的就衝著我們咧開嘴驚喜的笑著,樂不可支,手裏呀呀的比劃著,一轉身就跑進屋裏,裏麵隨即傳來一陣嘰哩哇啦的吆喝聲,可能是啞巴在招呼馬宇的老婆孩子們,好像在說,媳婦!你男人回來了,孩子們你爸爸回來了!……

    我們剛剛走到門前,一個身材嬌小的黑瘦女人,帶著一男一女兩個小屁孩,聞聲跑出屋外,啞巴也緊隨著攆了出來,原來,這並不是他們心中日思夜夢的那個人——馬宇,女人和孩子們一下子怔住了,他們用膽怯的目光反複打量著我這個陌生的外鄉人,竟然忘了招呼我們進屋。

    “冬梅,這是你男人馬宇耍得好的朋友,特意過來看望你們一家子的,趕緊讓俺們進屋喝口水,歇歇去呀!真不著事!”大板牙瞪了黑瘦女人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啊!是馬宇的朋友呀!你咋不早說呢表舅?請……快請屋裏坐,俺來給你們沏茶做飯,都快晌午了!”馬宇的老婆這才回過神來,彎也轉得快,一席熱情的回話,霎時打破了短暫的“僵持”,一下子化解了令人發窘的尷尬。

    大板牙是馬宇二媽的表弟,所以依農村的規矩,馬年生的後人們也和堂兄妹一樣管大板牙叫“表舅”,大板牙在鷹子崖采挖“石斛”,一般都是和老獵人馬年生聯手,經常在老馬家借宿。

    今天上午馬年生就去布置一些套環和陷阱,捕捉一些豬獾山雞等野味,除了偶爾給家裏打打牙祭,多半都拿到城裏換錢補貼家用了。

    這“冬梅”雖說長得有些黑,模樣倒也還端正,家裏麵和孩子的穿戴上也都收拾得整整齊齊幹幹淨淨,一看就是一個持家過日子的女人。

    冬梅給我們到了滿滿兩大杯大碗茶,茶碗裏清晰可見幾片大大的樹葉,這是一種能夠泡製茶水,非常解渴的樹葉,色澤金黃,口感清醇,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和甘甜的味道,可以當作飲料一般大口飲用,讓人回味無窮。

    我把隨身攜帶的火腿腸、奶油麵包和飲料分發給馬宇的孩子們,馬宇的孩子十分可愛,兒子叫“馬可”,嗬嗬!我當時在想,馬宇是不是想把自己的兒子培養成和“馬可波羅”一樣的旅行家呀?給孩子取這名,真可笑!

    這小“馬可”今年六歲半了,和馬宇賊像,就像一個葫蘆掰開的兩瓣,長得白白淨淨的,一點沒有遺傳他母親的膚色,一雙機靈的大眼睛,總是警覺的骨碌碌轉個不停,“叔!俺爸他啥時能回呀?他還說給俺買個在地上自個跑的玩具汽車呢!”不一會的功夫,這孩子就跟我混熟了,他坐在我的膝蓋上,一邊吃著麵包,一邊天真無邪的問我。

    到底該如何回答孩子們呢?我一時語塞,這是一個似乎不容回避的尖銳問題,但是,我不忍心也絕不情願去用殘酷的現實答案去傷害孩子這顆純淨的心靈,我也無法麵對尚未謀麵的馬父,我又該如何給這個樸實的老父親一個安心的交待呢?

    在強大的心理壓力麵前,唯一的選擇隻有撒謊,編造出一個美麗的謊言。

    “你爸出國掙大錢去了,等將來給你和妹妹上大學,到時候你們就可以自己在城市裏去工作和生活了!”我的聲音有些哽咽,以至於我差點就沒能繼續把話說完,我的心像針紮一般刺痛,淚水再度模糊了我的雙眼。

    “這是真的嗎?小牛叔叔!你咋哭了呢?”可愛的馬可,發覺我有些不對勁,對我的回答表示有些懷疑。

    冬梅在啞巴的協助下,很快做好了一大盆湯麵,蒸了一籠饃饃,還有一些雞蛋、青椒和大蔥的下飯菜。

    剛剛擺好碗筷,老獵人馬年生從山上回家了,馬父古銅色的皮膚,身材高大,筋骨強壯,深邃的眼光炯炯有神,絲毫看不出這是一個年逾花甲的老人。

    馬宇因為馬上就要出國到俄羅斯去打工,機會難得,正在張羅著辦理一些相關的手續,一時抽不出身,特意委托我帶了些錢回來看看家人,因為馬父還有冬梅他們都沒有念過書不識字,所以馬宇再三交待,把這次帶回來的所有的錢交由村委會的幹部代為保管,若有所需,就到村裏麵去支取……

    這是我當著馬宇家人的麵,還有大板牙堂而皇之撒下的“彌天大謊”,告訴了他們這個來之不易的“好消息。

    當然,之所以要這樣做都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兩害相權取其輕,與其讓這麽一大家人,整天提心吊膽的在惶恐不安中過日子,不若就這樣藏著掖著,讓他們在美好的期盼中自在的活著。

    至於村委會那邊,就隻能麵授機宜,請求他們予以無私的援助和庇護,前提是絕對保守秘密,直到爬爬蟲出獄的那一天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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