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漓暗自冷笑了一聲，身世顯赫的人最是麻煩，仗著自己有些背景就恨不得對著全世界指手畫腳，這樣的老師自己可伺候不起。

    “替我告訴父親一聲，就說這個麵子我一點都不想給……”以父親平日對她的寵愛，隻要說一個不字，父親自會替她送走這個禍根。

    “不想給也要給。”然而蘇月漓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一個略顯滄桑的聲音截了過去。

    “老爺。”紅袖退開兩步俯身行禮。

    “父親，你怎麽來了？”蘇月漓也站起身來迎道。

    蘇老爺負手而立，開口說道，“此事可由不得你任性，我請的這個老師輕易得罪不得，你想讓她走總要給出個理由才行。”

    “輕易得罪不得？”蘇月漓心思飛轉，“父親說的莫非是近日在北平城中風頭正盛的那位露西？”

    “是。”蘇老爺點了點頭。

    蘇月漓更加堅定了將這西洋老師拒之門外的念頭。

    那個所謂的洋人老師不過是個跟著父親來到北平的小姐罷了，除了惹是生非倒也沒見她有什麽別的本事，無非是帶著一身正統的西洋貴族禮儀罷了。

    趕上北平崇洋風氣盛行，她一時興起便做了家庭教師，專教禮數，人人追捧，地位薪酬也是水漲船高，如今半個北平城的貴族子弟都算是她的桃李。

    換了個別人蘇月漓或許還會耐下性子欣然受教，但這露西她見過一次，眼高於頂張揚跋扈的樣子當真讓她難以接受。

    蘇老爺見女兒不說話，隻當她隻是一時任性，板著臉教訓道，“快要嫁人了還是一副孩子心性，長大了可不能再像小時候那般任性，明日老師登門，你可要用心學著。”

    “女兒知道了。”蘇月漓眉眼低垂，順從的說道。

    蘇老爺滿意的點了點頭，“好了，這麽晚了你早些休息吧。”

    “女兒恭送父親。”蘇月漓禮數周到，聲音中聽不出絲毫的叛逆。

    第二日，西露西按時登門，蘇月漓精心打扮，盛裝相迎。

    蘇家這般的重視顯然令西露西頗為受用，眼神之中的高傲又多了幾分，開口時聲音卻是平平靜靜的，“百聞不如一見，今日得見蘇小姐，果然驚為天人。”

    想來是在北平混跡得久了，她一口漢語說的倒是順溜，連成語都開口就來。

    “謬讚。”蘇月漓輕輕一笑，“隻是您今日恐怕要白跑一趟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西露西不解，眉頭微皺。

    “家父與月漓先前有些誤會，月漓無心學習禮儀，是家父會錯了意害您白跑了一趟，當真對不住。”蘇月漓以西洋禮儀致歉，客客氣氣的說道。

    她心中清楚，這位西露西能不惹就不惹，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與她結怨，若是說幾句好話三言兩語就能將她打發走是最好不過。

    “無心學習禮儀？”然而那西露西卻不是好脾氣的人物，眉梢一挑，語氣有些不善。

    她在北平城裏被追捧得慣了，還從沒有人對她說過這種話。

    “月漓。”一旁的蘇老爺眉心幾乎擰在了一起，沉聲提醒道。

    可惜一向聽話的蘇月漓如同沒有聽見一般，完全無視了他，直直的看向西露西點頭說道，“正是。”

    西露西脾氣不好，她蘇月漓堂堂蘇家千金也不是什麽好惹的人。

    她自小便什麽事都有自己的看法，不似旁人般盲目崇洋，有些洋人的確值得好好請教，但同時也有些洋人的嘴臉當真讓她厭惡至極，麵前的露西顯然屬於後者。

    能好言好語的同這位眼高於頂的小姐說幾句話已經是蘇月漓的極限。

    西露西算是明白了蘇月漓的意思，當即嗤笑了一聲，“看來蘇小姐對我西洋文化頗有微詞。”

    “不敢。”蘇月漓不卑不亢，聲音遠沒有小姐那般咄咄逼人，“隻是貴國的禮教著實沒有我國這般複雜，不算難學，月漓自學便已足夠，實在不必專門請一位老師，多此一舉。”

    泱泱華夏千年傳承下來的禮節，複雜程度豈是區區西洋比得了的，蘇月漓懶得再給她麵子。

    那西露西出身清貴，又被北平城中的貴家子弟慣得高傲至極，多少年沒受過這樣的挑釁，當即翻了臉，“蘇老爺，您特地將我請過來就是為了讓您的女兒折辱我的麽？這是對我們整個國家的不敬！”

    蘇月漓牙尖嘴利，她不敢硬碰硬，便幹脆上綱上線的將槍口對準了蘇老爺。

    蘇老爺麵沉似水，聲音之中聽得出勉力壓抑的怒火，“月漓，道歉！”他沉聲喝道。

    “月漓所說句句屬實，無需道歉。”蘇月漓強硬到底。

    西露西怒極反笑，“蘇月漓，我知道你是你們國人口中的才女，那你可願意同我比比我們西洋的東西？”

    “月漓奉陪。”蘇月漓毫不猶豫的說道。

    “很好，那我們就來比比這個！”西露西說著，從腰間猛的拔出一把槍來。

    場中眾人皆驚。

    誰都知道自家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是西洋手槍這種東西小姐哪裏學過，怎麽可能是那隨身佩槍的西洋人的對手？

    況且槍也太危險了一些，萬一走火誤傷可不是鬧著玩的。

    “你這洋人真是欺人太甚！”一旁的紅袖再也看不下去，顧不得什麽以下犯上的忌諱，快步走上前來將小姐拉到了自己身後，“我家小姐怎麽會這種東西，你快收起來，誤傷了人可怎麽辦！”

    “膽小鬼。”西露西冷哼了一聲，“你們的女人真是軟弱，整日躲在屋子裏連個外人都不見算什麽本事？”

    “你！”紅袖氣得說不出話來。

    “好了紅袖。”蘇月漓輕輕拍了拍紅袖的肩頭，開口溫聲說道，“這位小姐要比槍，我同她比一比就是，你來湊什麽熱鬧。”

    她既然鐵了心將這露西拒之門外，自然就已經做好了應對她諸多刁鑽要求的心理準備。

    西露西眉梢一挑，蘇月漓欣然應戰，她還真是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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