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是誰在說話。

    黑乎乎的環境中，能看見的隻有最遠處的一點光。那光有些白晃，四周的芒像是許多不同大小的針向外麵刺去。

    是在哪裏。

    好像是在醫院，裴筠回來親自送自己和藍微去的。

    “裴筠？裴筠？”是你在說話嗎？自己是在做夢，還是怎麽了。

    阮靈玉意識到自己可能在做夢，她抬起手，在這黑暗中。那口牙，憑著對身體的感覺，一口咬在了肉上。

    唇齒合著，嘴裏沒有鐵鏽味。不疼，不見血。是夢。

    她在做夢。

    多久了，好像自從遇到裴筠就很少做夢。即便是有，也在清晨過後，成了第一縷陽光照過的泡沫。

    七彩而夢幻。

    可現在，這種黑暗，就像是之前章贇之還沒死，阿音也在阮府。所有一切好像回到了原點，難道，遇到裴筠也隻是我眾多夢裏的一個美夢嗎？

    阮靈玉想著，耳邊又傳來尖銳的聲音。

    原本是說話聲，有著小小的痛苦囈語。可是阮靈玉回過神，發現這是一個女人在祈禱，再一聽，又是十分尊嚴的男人在吩咐命令。

    “弟弟，你是我弟弟啊。”這是女人，應該是，阮靈玉順著聲音的方向，卻發現這越發背離了光點。

    眼前黑色濃鬱，背後是曦光。

    阮靈玉想了想，便毫不猶豫的往黑暗裏走去。

    越進去，聲音開始放大清晰。

    “夜婧，你不是我姐姐，不是！你應該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女人。你憑什麽嫁給那個懦夫，我讓人把你帶回來，他有半點吭聲嗎？”

    是母親的閨名，自己的這個夢是關於母親的？

    這個男人聲音很好聽，但是極其嘶啞。阮靈玉隻是聽著，便覺得這男人愛這個女人，愛的毀天滅地。

    女人顯然不同意，阮靈玉看不到畫麵，隻能憑言語的激烈程度分辨出這兩人是在推拉。

    或許是女人徹底失望，她說話時低落不堪。“你當初強占我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強占？

    母親被這個男人強占？那，那個懦夫，不會是爹爹吧。

    阮靈玉一下就被吸引過去，她越發往裏走，僅憑著耳朵去聽。

    “夜婧，我愛你，你知道嗎？”男人依舊嘶啞，可阮靈玉聽出裏麵強忍住的悲痛，他有些瘋狂。“那個男人不是好人，他當時和我說，隻是看上了你是我妹妹。夜婧，我要保護你，我勸你，勸你了。我說了，讓你不要相信他。”

    他語氣急促，像是解釋，更多的是一種自言自語。“夜婧，我說了的，我沒辦法的。”

    “你沒辦法勸我？便這樣對我！要了我的身子！”她在嘶吼，積累的所有怨氣在這一刻發泄了出來。

    記憶裏的母親，是愛笑的，她就算生氣，爹爹隻要一哭，便又笑了。

    她恨的那個人，那個男人，是黑暗之下的嘶啞聲音主人。

    阮靈玉的眼睛變得毫無作用，她隻是用耳朵去聽。好像是在腳下，那發生的一切。

    下方還在發生著，事件無法避免。

    “可是我愛你，婧兒。從小到大，你就一直在我身邊，我實在沒辦法想象你跟別的男人。對不起，對不起。”

    “別說了，我想回景城，你放我回去，孩子需要我。”

    “不可能，夜婧。你和我說孩子，你想回去。”男人癲狂的喊著，叫著。“那我的孩子呢？她多無辜，你要生下她，也會和那個孩子一樣可愛。”

    “夠了，別說了。”

    “那個孩子根本不是你親生的，她沒資格讓你去照顧。”

    嗡的一聲，聲音便開始慢慢變小。

    阮靈玉看不見，心裏著急著。她蹲了下去，手摸著腳前的那片黑色土地。

    冰涼而有觸感，像是玻璃。

    阮靈玉狠狠的敲打，卻沒有任何聲音響起。

    “怎麽回事，母親？到底是怎麽回事？”什麽叫不是親生的，這個還是夢嗎？

    叮

    叮叮

    叮叮叮

    是鈴鐺，是單車的鈴鐺聲。是背後傳來的，阮靈玉跪坐在地上，猛然後轉。

    豆大的光點已經變成門一樣的大小，它迅速的移動，很快就穿過了阮靈玉的身體。

    下一秒，阮靈玉在現實中睜開眼睛。

    天亮了。

    她懷裏是一條毯子，旁邊睡著裴卿。裴筠和餘淑梅在裴玉君床前，藍微和裴韻蜷縮的抱著在另外一張病床上。

    還在跳動的心髒，告訴阮靈玉，剛才的一切全是夢。

    “去洗漱下，我幫你去買點吃的。”裴筠已經發現阮靈玉醒了，說話時，走了過來。“東西我都準備好了，在盥洗室。”

    揉了揉眼睛，阮靈玉輕手輕腳的起來。“叔叔怎麽樣？”

    裴筠摸著阮靈玉的頭發，有些心疼的說道：“昨晚醒過一次，蘇炳山也來過，已經沒什麽事情了。”

    “怎麽沒叫我們。”阮靈玉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睡過去的。

    “看你們都累了，就不叫了。”餘淑梅也過來了，她十分溫柔，但臉上看的出憔悴。“卿卿和韻韻有你們這兩個好朋友，真是福氣。”

    阮靈玉抬了抬笑，身上穿著的是昨日的衣服，此時起來，滿是褶皺。因為不舒服，阮靈玉身體動作稍微有些滯澀。

    裴筠讓餘淑梅去打些熱水，裴玉君今早可能還會再醒，要準備好熱水。

    “乖，你也去吧。”

    阮靈玉沒和裴筠說那些夢的內容，她點點頭，很快又聽見裴筠說道：“我也幫你準備了衣服，在你床邊的箱子裏。”

    箱子是皮箱，裏麵裝了幾套衣服，為的就是現在的情況。

    阮靈玉原本緊繃著的神態，此時有些緩和。至於夢裏的，她暫時放下疑問。

    夢，不足為信。

    阮靈玉按了按額頭，離開病房。

    ……

    “該死的。”溫豫握緊拳頭，狠狠的砸在桌子上。

    姑蘇和石正浪心猛的一跳，突然希望孟樂清現在就醒過來，說自己隻是開玩笑。

    溫豫不在乎現在是不是失態，他看著像之前一樣昏睡的囈語著的孟樂清，一時像沒了力氣。

    四肢裏像是有人在撥動筋脈，在警告他，你的痛苦來源是來自於床上的那個孩子。

    “你們，幫我照顧好樂清。”溫豫平靜下來後，才對姑蘇和石正浪說道。

    下個轉身，他便去了外麵。

    夜，過去了。

    黎明也來了。

    可姑蘇覺得，溫豫像是披著黑色的幕布，獨自去了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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