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英亭還在準備，而那個進去教堂的男人也沒有出來。

    下午見過的小孩此時做著奇怪的事情，裴筠看著他們走遠，沒有輕舉妄動。

    “你們繼續盯著，我去看下那兩個孩子。”裴筠吩咐下去，借著黑暗隱去了身形。

    淩芝和男孩在黑暗的街道中行走，他們很熟悉這條路，沒有一絲疑慮的直接到了梧桐口的破敗處。

    每個都城都有流民，每年因為戰亂，失去土地和家園的不計其數。他們會四處奔走，去尋找可以容納的地方。而這個地方，或者說是遮蔽所，又叫做貧民窟。

    淩芝來的這個地方是有名的貧民窟，在這裏，屋子破爛，住著乞討的人，勞工。這些人有的是老者，有的是孩子。女人沒有地位，還有些姿色的就跟隨著有能力的男人，他們在這裏建了家，生了孩子。養不起，就隨便丟掉賣掉換些錢換些米。能長大的，不是做小偷，就是繼續乞討或者是幹勞工。

    先前，裴筠他們去教堂看見的那群孩子就是這裏出身的。

    教堂有時會給吃食，但終究不能安排孩子的一生。他們居住在角落，裹著撿來的棉襖，度過寒冷的冬季。

    淩芝是有過這樣的生活的，她阿娘之前的日子更是慘。

    所以仙君叔叔救了她和阿娘，她願意幫仙君叔叔去救更多的人。

    躲在暗處，那小男孩先是拉了拉淩芝的衣袖。

    等淩芝將馬燈給了他，就見那孩子拿起笛子熟練的吹了起來。此時是深夜，人歇著，睡了去，幽幽的曲子飄了起來，並不刺耳。

    裴筠抱著胸，有些不明白這用意是什麽。

    “小……小七，我感覺有人在看著我們。”曲子還沒吹完，小男孩打斷了淩芝。他趕緊抓著淩芝衣袖，細聲說道。這話才說出，裴筠倒是一驚。

    那孩子如此敏銳？

    可還沒做出相對的反應，在那貧民窟中搖搖晃晃走出來一個人。他肢體不太協調，走路的時候就像喝醉酒的人。小孩注意到他，是因為看見那男人的眼睛像是閃著綠光。

    曲子一停，男人就好像沒了動力。停在光亮處，垂著腦袋沒了生氣。

    淩芝一把甩開小孩的手，嘖了一聲，“老小，你不要再壞仙君叔叔的事情了。”她不奇怪眼前的那一幕，狠狠瞪了一眼老小，又拿起來吹。

    裴筠聽了第二遍，才覺得這有點像是安魂曲調。

    因為對曲藝不了解，倒是說不出一二。原本不動的男人又重新動了起來，他像是有目標一樣奔著淩芝去。小男孩差些又要打斷曲子，像是懼怕什麽一樣，抓著自己的手不讓害怕蔓延出去。

    在曲子吹到三分之二的時候，裴筠看到了更加詭異的一幕。

    除了那個奇怪的男人，從貧民窟中出來更加多的肢體不協調的人。

    這一批更多的是孩子，個頭高的有與裴筠一樣，矮的與淩芝無異。

    一曲終了。

    那些集結而成的人詭異的垂著手臂，彎腰垂頭。脖頸處像是有東西踩著，千斤之重。

    淩芝數了數，大約三十二個人。

    成年男子十人，幼童十二人，還有十人是老者。

    淩芝先是拿出懷裏的東西，給五六個幼童和男子聞了聞，又吹起了曲子。這次，除了聞過的人，其餘的全都恢複僵硬的走姿回到了先前的地方。

    小男孩走近，亮光也隨著照到了那些孩子臉上。

    是下午的那一批，裴筠連想也不用想，已經猜到。成年男子是先前第一個出來的，淩芝打了個響指，他們就好像是聞了腥的貓，排著隊隨她走。

    “小七，等會我就不陪你了。我怕我娘知道我出門……”

    說完這句，淩芝便給出了白眼。

    “膽小鬼，仙君叔叔那麽和藹，你幹嘛要怕他。”淩芝後來沒說什麽，拿過燈。“嗯，晚上的事情不能說出去。”

    她警告了一下，很快又笑著說：“這次仙君叔叔一定會給我禮物的，我不會忘記你的。”

    小男孩看了眼後麵，沒有說話。

    裴筠躲著，他沒有現在就出麵。

    淩芝口口聲聲說的仙君叔叔，到底會是誰？

    此時對邪教的事情還有些不確定的裴筠，也從這惡毒狠辣的手法中明白一切都是夜族搗鬼。

    倒是沒想到，他們謀劃如此之深。邪教已經滲透，爪牙對準了這些孩子。

    這裏是九巷和八巷之間巷子，馬燈照著前方，紅衣的孩子麵色蒼白，後麵跟著奇怪形狀走路的隊伍。

    即便有人看到，也會說是紅衣娘娘顯世。

    這就是顧偲意當時說的怪談。

    裴筠怎麽也沒想到，這怪談是這麽來的。

    跟著淩芝到了五巷教堂門前，突然繞了一下，進了後門。這裏的後門沒有鎖上，等人送進去，淩芝就與小男孩道了別。至於馬燈，自然就到了男孩手裏。

    裴筠在柱子後站著，沒想為難這孩子。

    黑暗之中，看過這一場景的裴筠不由得呼吸加深。就連稚童都被洗腦，夜族到底是在幹什麽。

    景城邪教，南都邪教。

    那些死去的女人，是因為什麽死去。

    他們抓了女子，欺來嬰兒又是為了什麽。

    裴筠想不明白，他也氣憤此時不能有所動作。

    “呲。”

    細微的聲音突然響起，令裴筠一驚。

    自己的身後有人，在自己思考之時靠近的。腳步很輕，要麽是個練家子，要麽就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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