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逃難的四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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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年的夏天格外燠熱,白天豔陽高照,沒有一絲風,偶爾下雨就潮濕悶熱,憋得人喘不過氣來。

    明保成家的小屋更是像蒸籠一樣,白天曬過一天的暑氣到晚上也無法消散,院子裏、路邊會坐滿乘涼的人們。

    酷暑難耐,兩個孩子都煩躁不安、睡不踏實,明保成和單蕙心就會領著女兒其華、抱著兒子誌國到潞城河畔乘涼。

    河邊的青草生長得十分繁茂,其華邊走邊摘著毛毛草,一根一根地綁著。

    “爸爸,小兔子!”明其華把編的歪七扭八的毛毛草遞到明保成眼前。

    明保成粗手粗腳地不會做這些手工,但是他跟單蕙心學會了要讚美孩子:“大妹編的真好,以後長大了一定是個手藝人。”

    單蕙心對明保成的讚美十分滿意,又笑著補充:“心靈手巧,以後當個藝術家。”

    “藝術家是什麽啊?”明其華好奇地問著。

    明保成跟女兒一樣不理解這個詞,耷拉著眼角,用疑問的眼神看著單蕙心。

    單蕙心還沒想到用什麽通俗易懂的語言能跟明保成和女兒都解釋清楚,就見兩個二十幾歲的小夥子呼哧帶喘地跑到他們跟前,拉著明保成:“保成哥,快,快救人,有人,有人掉河裏去了!”

    明保成二話沒說,跟著兩人直接衝向圍攏的人群方向。

    單蕙心抱緊了懷裏的誌國,拉著其華緊跟著追了上去。

    一些在河邊乘涼的人們站在岸邊七嘴八舌的議論著,有人認識單蕙心,便湊過去跟她八卦:“蕙心,我看你們家保成下去救人了!”

    “嗯……”單蕙心向河中心張望著,“是什麽人?”

    “聽說是娘兒倆,一個女的帶個孩子。”

    聽到有個孩子,單蕙心的心裏一緊,她下意識地攥緊了身邊明其華的手。

    幾個熟識水性的年輕男人在河麵上一沉一浮,終於把落水的母子二人救了上來。

    明保成救上來的是個年輕女人,大概隻有二十出頭年紀,被救上來的時候人還算清醒,滾倒在河堤上一直大口大口地吐水。

    跟她一起救上來的那個小男孩兒就沒那麽幸運了,一直雙眼緊閉,毫無反應。

    女人剛恢複神智,便撲上去搖晃著小男孩兒:“小軍!小軍!你醒醒啊小軍!”

    明保成站在一旁擰著滴水的褂子,憂心忡忡地向周圍看著。

    “快讓開讓開,讓個道兒!”有人扒開人群把嶽修文引了過來,“快讓修文給看看。”

    嶽修文雖然並不是醫生,但是是圍觀的人群裏僅有的具備一定救護常識的人。

    嶽修文俯下身子,給小男孩兒簡單檢查了一下,雙手交叉按著他的胸口進行急救。

    過了一會兒,小男孩兒“噗”地吐出一口水,“咳咳”地咳嗽起來。

    年輕女人見孩子醒了,趕緊撲上去緊緊地把他摟在懷裏:“小軍啊!小軍你嚇死媽了!”

    嶽修文趕緊退到一旁,看見旁邊的明保成:“你沒事吧?”

    “幸好救得及時,再晚一會兒可能就沒命了。”明保成仔細看了看母子兩人,非常麵生,“是外地過來的吧?好像不是當地人?”

    夏迎秋本來是站在人群裏看熱鬧,突然衝到年輕女人麵前,彎下腰緊緊地盯著她的臉:“四妹?”

    那個女人揚起臉,淚眼婆娑:“二姐?”

    不僅所有人感到意外,就連夏迎秋自己也不敢相信現在坐在自己麵前的母子二人居然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四丫頭和她的兒子小軍。

    跟夏迎秋一樣,因為排行第四所以名字是“四丫頭”,也就是地主家的四小姐。

    夏迎秋跟嶽修文他們介紹的時候也說的是:“這是我四妹,四丫頭。”

    四丫頭已經換了一身幹淨清爽的布褂布褲,看起來沒剛才那麽狼狽了。雖然她比夏迎秋還要小兩歲,但是眼底眉間的滄桑讓她顯得比夏迎秋老了許多。

    “你咋到潞城來了?”夏迎秋看小軍也比明其華小不了多少,估計也有四、五歲的樣子,“啥時候嫁的人?孩子他爸呢?”

    一聽這話,本來情緒穩定的四丫頭突然惶恐起來,她像篩糠似的哆嗦著:“沒,沒了。”

    “啥沒了啊?死了?”夏迎秋繼續追問道。

    嶽修文見情況不太對,拉了拉夏迎秋的胳膊:“先別問了,剛才那麽驚險,她可能被嚇著了,你等明天睡醒覺再問吧。”

    “嗯。”夏迎秋轉身開門,“我去蕙心姐她家借倆枕頭。”

    “二姐……”四丫頭進門終於說了第一句話。

    “啊?咋了?”夏迎秋趕緊轉過身。

    “有……有吃的嗎……”她咽了咽口水,“我們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

    “嗨……”嶽修文感慨自己因為著急疏忽了此事,“有,我給你去拿吃的去。”

    嶽修文和夏迎秋看著四丫頭跟她的兒子小軍狼吞虎咽地吃下好幾個饅頭,既心酸又難受:“慢點吃,別噎著……還有……”

    小軍一邊吃饅頭一邊喝水,不一會兒整個肚子鼓得像個小皮球。

    嶽修文看著他們母子二人,深深地歎了口氣:“有什麽事明天說,先睡覺吧。”

    四丫頭的情況比嶽修文想得還要糟,這一晚上她都沒怎麽睡覺,摟著兒子小軍一直悄聲哭泣,哭累了就眯一會兒,醒了想起什麽又會繼續哭。

    嶽修文睡覺輕,夜裏幾乎沒怎麽睡,但是他很會體諒人,即使狀態不好也沒有發火,隻是臨出門還叮囑夏迎秋:“你問問她有什麽困難,如果咱們能幫忙的話盡量幫。”

    夏迎秋家裏沒有小孩兒穿的衣服,單蕙心從家裏找了幾件明其華的上衣褲子給小軍換,孩子年紀小,幾乎還沒性別意識,穿著明其華的白底小花的褂子開心地蹦跳著。

    “你別哭了,我們家修文說有啥事你說就成。”夏迎秋又拉著單蕙心,“這是我蕙心姐,她念過書,懂道理,能出的主意比我多,你有啥事跟我們說唄,光哭也不管用啊!”

    單蕙心見四丫頭一直不說話,甚至連正眼看人都害怕,示意夏迎秋不要太著急,別嚇著她:“迎秋,你先別著急,你四妹到了陌生的環境可能有點緊張,她——以前也這樣嗎?”

    “膽子是挺小的,不過也不至於總是哭不說話啊!”夏迎秋也有點發愁,“不過我跟她們都有五、六年沒聯係了,也不知道她咋變成這樣了。”

    “四姑娘,你別害怕,你現在找到你二姐了,有什麽事可以跟她說。”單蕙心溫柔地看著四丫頭。

    “我……我們老家好多人都餓死了……我跟小軍是逃出來的……”四丫頭應該見著了比她描述的更慘烈的景象,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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