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保成他們當天果然沒能趕回家。

    因為提前有準備，單蕙心早早鎖了門，哄睡了誌國，又躺在炕上給明其華講故事，看著孩子上下眼皮開始打架，單蕙心給她掖了掖被角，輕輕地上下撫著她額角的卷發。

    “睡了嗎？”單李氏怕吵醒兩個孩子，躡手躡腳地走進屋，輕聲問道。

    “嗯，都睡著了。”單蕙心給明其華蓋了蓋被子，又看了看睡得十分香甜的誌國，“您還沒睡呢？現在天氣有點兒涼了，晚上睡覺您和爺爺都要換被子了，以前蓋的被單不行了。”

    “好孩子。”單李氏聽到單蕙心暖心的提示，倍感欣慰，她看了一眼炕上的兩個孩子，壓低了聲音，“蕙心，我跟你說兩句話，出來說吧，別吵著孩子。”

    單蕙心跟著單李氏走到外屋，帶上了裏屋的房門。

    “我跟你爺爺本來打算明天一早就回家的，但是看保成還沒回來，我們商量著等明天保成回來再走……”單李氏轉過身子麵對著單蕙心，說了自己和單克勤白天做出的決定。

    “哎？要回去？在這兒住著不好？”因為太長時間沒見到爺爺奶奶，單蕙心實在是很舍不得他們。

    “一來我們在這裏沒地方住，要讓保成一直打地鋪，他累了一天怪辛苦的還要睡地上，我跟你爺爺心裏都怪不落忍的。”

    單李氏這話的確是出自本心。單李氏和單克勤來了之後一直住在單蕙心家裏，以前炕上是兩個大人兩個孩子，爺爺奶奶來了之後跟單蕙心和兩個孩子擠在炕上，明保成打地鋪，雖然勉強可以睡著，但是這陣子明保成一直沒睡好，早晨起來一直腰酸背痛。雖然明保成沒抱怨一句，但是單李氏見過幾次明保成睡醒從地上爬起來揉肩膀扭脖子晃悠胳膊，就知道他一定是睡得難受，但是還強忍著不說。

    “二來我們來了也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你們已經夠累了，還要照顧我們。”單李氏對單蕙心和明保成都感到十分愧疚。

    “不是啊，爺爺奶奶還能幫我帶孩子呢！爺爺一直有教其華寫字畫畫，我看她最近又認識了好多新生字，還有奶奶你給誌國做的片兒湯，他可喜歡吃了……”單蕙心說得是實話，因為有爺爺奶奶幫她照顧孩子，最近她才能到很多個工廠去問工作的事情，“你們能在家幫我分憂解難，我才能去做好多事。”

    “我們也想過其華的事……我跟你爺爺想帶她回老家。本來也想過把誌國一起帶走，但是他年紀太小，離不開你，其華比較懂事，能跟著我們一起生活。”單李氏看了眼炕上的明其華，“上學的事你不用擔心，你爺爺教了那麽多年書，給其華安排個小學肯定是沒問題……”

    倒也不隻是上學的問題，單蕙心聽到單李氏考慮得這麽周全一時間不知道自己的顧慮是什麽。

    “那天你媽過來看我跟你爺爺，我才知道原來她在潞城也過得很艱難……”其實對於已經改嫁的兒媳婦來說，王張氏能夠再來跟以前的公婆見麵，禮數已經到了，“她跟我們說，現在在服裝廠幫著鎖扣眼，雖然是零工，但是工作並不輕鬆，也沒法幫你帶孩子。”

    “是，我媽她這些年受了不少苦……”說到王張氏，單蕙心不由得紅了眼眶，“不過好在王胡子也沒再回來，兩個弟弟也都長大成人了，她的日子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說到王江和王河那兩個孩子，單李氏其實還隱藏了一個秘密：前幾天王江過來單克勤借了十塊錢，說要到河北去拉便宜的土豆紅薯回來賣，並信誓旦旦承諾一年後會雙倍償還。單克勤當然沒想收利息，就拿了十塊錢給王江，還囑咐單李氏這事不要跟單蕙心提起。

    “蕙心，我知道你一直想去外麵工作，寧願去工廠做女工，也不願意賦閑在家。”單李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雙手，“我這半輩子就是沒有工作過，有時候想起來還覺得虛度了好多時光。所以我想趁著我還能走得動，還能做得了飯，還能幫你帶孩子，我就盡可能幫你，這樣你就能去做你想做的事了……”

    單蕙心努力眨了眨眼，想努力抑製住即將滾落的眼淚。

    “我跟你爺爺都老了，不知道還能活到哪天，但是我們想在能活動的日子做你的後盾，讓你可以沒有後顧之憂。”

    單李氏伸出手撫摸著單蕙心的臉，輕輕地幫她拭著淚。單蕙心長得像她的父親，小時候不是很明顯，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那股溫柔和堅韌交織在一起的氣質和她逝去的父親越來越相像。

    “其華跟在我跟你爺爺身邊你可以放心，過幾年如果你們再添小一點的孩子，可以把誌國也送來，或者生活有了其他變化，你們把其華再接回來也可以……現在保成家裏出了大事，於情於理你們都得搭把手，你們要去照顧家人就已經很累了，我們不能再讓你們擔心我們老兩口，我們應該盡量減輕你們的負擔……”

    單蕙心有時候很羨慕夏迎秋的性格，羨慕她可以大哭大笑，羨慕她可以盡情地表達喜怒哀樂，然而自己在這種時候總是過於冷靜，即使內心澎湃，表麵上卻依然波瀾不驚，她想此時此刻自己需要釋放所有的情感，為親人對自己做出的體諒和支持。

    她上前擁抱住單李氏，緊緊地抱著，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放聲大哭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