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讓母親生氣，嶽修武不敢再提自己跟鄭伊然的事。

    雖然有夏迎秋全力支持，但是畢竟婚姻大事還是要經過父母同意，夏迎秋隻有“嫂子”這個身份，自然沒有資格插手去管小叔子的婚事。

    之後的一段時間，鄭伊然再到潞城也沒再去嶽家，可能是怕人家不待見，有好幾次甚至是把奶粉送去潞城醫院給嶽修文，都沒到家裏來看望夏迎秋和曉棠。

    夏迎秋既想促成這件事，又不想因為這事觸了黴頭跟婆婆鬧別扭讓嶽修文夾在中間難做，隻能偷偷摸摸跟嶽修武說：“修武，暫時先別惹媽生氣，你不是跟鄭伊然搞對象麽？那就先搞著去吧，等媽鬆口了再說。”

    嶽修武對夏迎秋的想法卻不認同：“那媽要是一直不同意怎麽辦？也不能就這麽耗下去。噢，回頭結不了婚，再把人家給耽誤了。”

    “嗯，你小子還不算壞，這事嫂子是全力支持你的。”有了孩子之後，夏迎秋似乎更願意管這些事，她總在推己及人，還跟嶽修文說二十年後女兒曉棠遇到這件事自己的態度肯定是“對方隻要人品沒問題，我肯定支持曉棠，她喜歡什麽就跟什麽人結婚”，把剛當上父親想把女兒當成小珍珠含在嘴裏的嶽修文搞得哭笑不得。

    這件事夏迎秋也想知道單蕙心的看法，但是自從曉棠出生之後，夏迎秋跟單蕙心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

    單蕙心到服裝廠上班之後沒過幾個月，明保興所說的重新鋪築潞城大街的工程開工了，工作用的都是二、三十歲的青壯年的男性，雖然工錢給得不算少，為了趕進度，幾乎沒黑夜沒白天地幹活。雖然明保成前段時間受過傷，但是畢竟年輕力壯，身體恢複得快，鋪路的工作雖然辛苦些，但是總是比以前在碼頭來的輕鬆。明保興則不然，他已經四十歲，體力大不如從前，再加上經過喪子之痛，隻幹了幾天就累得病倒在家。

    明保成擔心哥哥的身體，又怕明保興擔心沒有錢而硬撐，就跟他說每個月會貼補他五塊錢，讓他好好呆在家裏。大秀和小秀都去了工廠工作，小福整個白天都在學校，明保興隻需要在家看住李鳳英，他搖頭歎氣：“唉……還能怎麽辦，隻能這樣……還有，大福回來過，他說他跟一個農村的姑娘結婚，到人家姑娘家倒插門，我問他怎麽不回家來，他說都倒插門到人家了，回來有什麽用……怎麽生了他這麽個混蛋玩意兒？真是丟人。”

    回家之後，明保成惴惴不安地把自己答應給哥哥一家五塊錢貼補的事跟單蕙心說了，還等著一頓臭罵，沒想到單蕙心隻是說：“大哥身體不要緊吧？修路能給那麽多錢，肯定是很辛苦的，你看工廠都是十幾塊二十幾塊，這個一給就是五十，很多人都不要命搶著幹，你也要量力而行……”

    單蕙心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紙包，猶豫了片刻又放了一些錢遞給明保成：“爺爺給咱們寄錢了，這是十塊錢，你先拿給大哥。爺爺還給我寫了信，說其華很好，他和奶奶的身體也很好，讓我們不要擔心。”

    明保成捏著那一疊紙幣，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感謝單克勤，還是應該感謝單蕙心。

    “誌國你也不用擔心，我媽能幫著咱們帶一下。”

    現在明保成和單蕙心兩個人都要工作：單蕙心早晨帶著誌國到廠裏，把他放在廠裏的托兒所，下班再把他接回家。她要回家做飯洗衣服，還要看著誌國怕他到處亂跑，最開始手忙腳亂的階段，經常做好飯天都已經黑了，隻能等到深更半夜的時候再悄悄地洗換下來的衣服。

    王張氏知道女兒辛苦，主動過來幫著照顧誌國，因為她的工作是臨時工，基本上下午三點之後的時間都是空閑的。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河北的事讓王江心有愧疚，他最近安生了不少，不僅不到外麵去惹是生非，還經常教育弟弟王河讓他別整天在家躺著看小人書。

    不過就在單蕙心都以為太陽打西邊出來、王江要“改邪歸正”的時候，這家夥又出了幺蛾子，非得打包收拾行李要離開潞城。王張氏勸不住兒子，就把明保成和單蕙心都叫到家裏來幫著勸。

    單蕙心一進屋，就看見王江正在收拾東西，他抬眼看了一眼單蕙心，什麽話都沒說沒，繼續把僅有的幾件破衣服往布包裏塞著。

    “大弟，媽說你要離開潞城，去哪兒？”自從上次明保成受傷，單蕙心還沒跟王江正麵說過話。

    “姐你別罵我，我在潞城什麽也幹不了，工廠我幹不了，又累又困，那幫老東西還總是罵人，我這人脾氣不好，看誰不順眼就打，哪個廠子都幹不長還得身上記一堆處分。”王江抬眼看見明保成，稍微向後躲了躲，“姐夫的事之後我沒再跟那幫人來往，真的，在潞城這邊他們找過我幾次，他們人多，我打不過就隻能跑，要是再繼續呆下去沒準哪天不是跟他們繼續混在一起就是被他們打死。”

    明保成不善言辭，更不會教訓人，但是他也聽出大舅子王江這套說辭跟當年的王胡子如出一轍，整個人不由得打了個冷戰：“你姐問你，去哪兒？你還沒說你去哪兒。”

    王江斜睨著明保成：“我還沒想好。”

    “沒想好你就收拾東西，然後睡在大街上是嗎？”單蕙心看了一眼在炕頭那裏悉悉索索也收拾著包袱的小弟王河，“小弟，你怎麽也在收拾包袱？”

    “我跟哥一起走……”王河瞅了一眼王江，“我哥跟我說去找爺爺奶奶。”

    “爺爺奶奶？”眾人異口同聲地問。

    “姐，就是你爺爺奶奶啊，你爺爺奶奶等於也是我跟王河的爺爺奶奶吧。”王江很會偷換概念，“雖然我知道你跟我們不是一個爹生的，但是你總說把我們倆當親弟，那你的爺爺奶奶肯定就跟我們的爺爺奶奶一樣。”

    單蕙心倒是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上次爺爺奶奶來潞城跟王張氏還有王江王河見過一麵，不過隻是出於最基本的禮貌，並沒有其他想法。

    “爺爺奶奶對我們倆很好，爺爺還說讓我去找他。”單克勤的確是說了“有空來家裏玩兒”，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客套話，王江卻認為這是“真誠的邀請”，“姐，以前你說過爺爺是教書的吧，你親爸也是教書的吧，爺爺不是後來還到處去講課麽，那一定也認識不少人吧，給我和王河找個我們倆能幹的工作那還不容易？在潞城不行，但是在你們老家肯定沒問題。”

    明保成看了一眼單蕙心，看到她臉上的表情突然嚴肅。

    “就隻你們兩個去？”

    “媽留在家裏，正好幫你照顧誌國。”王江咧嘴笑了笑，“而且眼不見為淨，媽省著天天看著我們倆心煩。對了，姐，大妹不是也爺爺奶奶回老家了，正好我幫你看看大妹在那邊過得怎麽樣，行不？”

    單蕙心想不到更恰當的拒絕理由：“你早都計劃好了，什麽時候走？”

    “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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