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好不容易奔過泠玉閣外的竹林，便瞧見兩個人影立在那裏，晃動著身體像是在東張西望。至此，元長音已經確定了來者是誰，一定是鬱夫人了，除了她，還有誰能安排下這樣多的小廝埋伏於此？

    “小姐要殺了他們嗎？”綠袖蹲在一根竹子後，悄聲問道。

    這兩位並未發現她們，更沒有瞧見元春零的臉，死倒是不必了。“施姑娘，你能把他們打暈麽？”元長音轉頭問道。

    施顏撿起兩塊堅硬的石子，黑暗裏如同兩隻疾速的飛蟲，直直撲向二人的後頸。“撲通”一聲，遠處的空地上多了兩個暈倒的小廝。

    當她們終於回到泠玉閣時，園子裏的聲音已經不小了，越來越多的人被吵起來，就連閣中的丫鬟小廝，也被驚醒了三四個。

    “你把衣服處理一下，別放到容易被人瞧見的地方。”元長音脫下罩在外麵的黑袍，交給綠袖道：“你也把衣服換了，我估摸著一會就有人來了。”

    “五小姐和施姑娘呢？奴婢帶她們去哪裏？”綠袖紮煞著手，一時不知所措起來。外麵已經有人了，再回去就與主動暴露無異。

    “你不能帶著她們，”元長音否定了這個主意，如果等下又人搜查過來，發現綠袖不在，恐怕就有文章可做了。她看向施顏道：“施姑娘，你能帶著五小姐嗎？泠玉閣後麵的竹林很大，即使有人也是可以躲避的，你從那裏走，再回來時的廂房去。”

    “廂房？”施顏怔住了，她們不是剛從那裏逃出來嗎？

    “沒錯，就是廂房，”元長音肯定地說，她見施顏不懂，遂解釋道：“現在已有人猜到了我們的行蹤，正在向泠玉閣追來，此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回廊那邊的廂房已經被搜過了，死的死跑的跑，大家都默認我們已經走了，沒有人會去那裏的。”

    施顏被元長音的推斷折服，應了一聲，便拉著元春零，從窗子上翻出去離開了。

    “我們也該出去了，外麵動靜鬧得這樣大，倘若還在睡覺，未免太不合理了。”元長音將被子胡亂掀開，擺成從睡夢中驚醒的樣子，便與綠袖一同出去了。

    她們避開下人所在的前院，隱在了後院的廊下。

    “今晚的事情，你怎麽看？”緩了一會後，元長音問道。

    “小姐你還記得麽？我們在臥房裏說話的時候，施姑娘說窗外有人？”綠袖懷疑道：“現在看來，那人應是聽了我們說的話。”

    綠袖捂著心口，慶幸道：“還好我們說得不詳細，不然都叫人家聽見，今天就在湖上回不來了。”

    這一語倒是提醒了元長音，她皺眉道：“既然那些人是守在園子裏和泠玉閣外，就說明他們的幕後主使，隻知道我們晚上會出去，卻並不知道我們要去哪裏……不然那人就不會漫無目的地撒網了，直接追到春波湖就行。”

    綠袖感歎道：“想來又是大夫人做的，她嫁進元家二十餘年，暗地裏不知養了多少自己人。”她聽著外麵鬧哄哄的聲音，低頭擦拭著裙上的血跡，看它一點點變淡。

    “我現在最怕的，是不知她掌握了多少，她有沒有能證明我外出的證據。”元長音喜歡將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一旦她失去了這種掌控，就會變得焦慮不安。這也是她如今麵對周豫，每每想要逃離的原因，對於弱小無能所帶來的後果，她前世知道得太清楚了。

    綠袖沉思了一會，接著說道：“想來她是有證據的，可我們既然都回來了，不見得就能讓她占上風。”

    正說著，三個小丫鬟向她們跑來，氣喘籲籲道：“可算是找到小姐了！奴婢們方才去叫您，見臥房裏沒人，嚇了一大跳，還當是去了哪裏。哎喲喂，小姐沒事就好。”

    “你們覺得我去了哪裏？”元長音不動聲色地微笑著。

    其中一個搶先道：“小姐睡著了不知道，園子裏嘈雜得很，奴婢是被人吵起來的，有人說您夜裏去見什麽人了，還有人說是刺客，泠玉閣的丫頭們都被驚起來了！”

    另一個也道：“也不知是什麽人亂嚼舌根，嚇死奴婢們了，還好小姐好端端坐在這裏，不然可真就說不清楚了。”

    元長音心下聽得明白，知道眼前這幾個丫頭是為自己好，可轉念一想，又覺此事另有蹊蹺，泠玉閣距離花園並不近，即使吵鬧起來，她們也不該起得這樣快。

    她故作輕鬆地問道：“你們是被吵醒的麽？”

    三個人搖搖頭，道：“也不算是，奴婢們睡得香，是被人叫醒的。”

    “誰？”元長音提起了精神。

    “卿珠姐姐。”

    元長音一愣，旋即笑道：“原來是這樣啊，你們先下去吧，記得和前院的丫頭們說一聲，就說我受了點驚嚇，在後院坐著，讓她們不要擔心，也別來打擾我。”

    等她們答應著離開後，元長音的神情一下子嚴肅起來，她琢磨著問道：“難不成是卿珠？我素日瞧著她還算妥帖。”

    綠袖亦道：“那天施姑娘說窗外有人，小姐問是誰在廊下當值，奴婢回說是卿珠。那麽……眼下最有可能的就是她了，不過也不排除是被人當槍使了。”

    元長音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又道：“今晚是誰值夜？”

    綠袖思索一下，麵色突然變了：“是卿珠！”她猛然站起來，道：“我們給施姑娘交代事情的時候，是在下午。”

    元長音摸著下頜，若有所思道：“所以是她報的信？能在晚上報信而不被人發現的，就隻有守夜的人了。”

    她聽見泠玉閣的前院門被打開了，接著便是一眾下人跪地的聲音：“給夫人請安。”

    “該來的總會來。”元長音“啪”地一聲，貫下發髻上的簪釵，披頭散發地站起來。

    “小姐要過去麽？”

    “不急，既然我受了驚嚇，當然要作出些樣子來。”元長音的臉上有不安，亦有熟悉的激動，她記得自己曾說過，殺人是會上癮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