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真是好險，幸好小姐殺了大公子，不然留他一命，等他放黑鹮過來，我們就沒命了。”綠袖長籲一口氣，小葉的話讓她越聽越心驚。

    “所以啊，關鍵時刻殘忍些，總不是壞事。”元長音這才發覺後背已滲出了冷汗，對敵人寬容就是對自己殘酷，這番道理直至今日她方徹底明白。

    “不過大公子的死也能給我們一個教訓。”

    “什麽？”綠袖納悶道，元康是死在她們手下的，這種敗將還能給她們教訓？

    元長音道：“隻有找到他人失敗的原因，日後我們才能避免相同的錯誤，你可知害了大公子的是什麽？”

    綠袖想了想，猶疑道：“大公子事先不知道小姐會用毒？”

    “嗯，沒有摸清狀況就冒然行動，的確是他的錯誤。”元長音將話題深入道：“但這隻是表象，你再想想，為什麽大公子會在尚未摸清狀況的前提下，就冒然行動？事出必有因，不能隻看一個人做了什麽，更要看到是什麽驅使他這樣做的。”

    綠袖從未深思過這種問題，一時想不出答案，隻得搖頭道：“奴婢不懂。”

    元長音道：“因為他的自大與傲慢，大公子之所以會犯錯，根本就在於他的自大。不隻是他，大夫人和三小姐，此前在我們身上栽跟頭，原因都是一樣的。”

    “他們出身貴族，前途與機遇都遠在眾人之上，自小得到的都是最好的。一個沒有輸過的人，輕敵是在所難免的，勝利於他而言總是太簡單。”

    綠袖漸漸明白了幾分：“所以大公子一開始並不急於殺我們？”

    “是。”元長音的眼瞳裏放出冷冽的光：“他的得意與挑釁，無異於是在給敵人拖延時間的機會，我若是他，不僅不會給敵人說話的機會，更要將護衛分成兩批，留一半在竹林裏守著。然而他被自信衝昏了頭腦，連備用的計劃都沒做。”

    “備用的計劃？”

    元長音道：“他本來有生還的機會的，是他自己沒能把握住。”

    “大公子有嗎？”綠袖疑惑道：“那時他的手下都在湖裏，沒有人能幫到他。”

    “他發現情勢不對後，最合理的做法是立刻離開此地，因為對方的實力很可能在他手下的黑衣人之上，此時衝過去……”元長音慢悠悠道：“不是添亂就是找死。”

    “他高估自己的能力了，黑衣人對抗我們都占不了便宜，他來能做什麽？”現在輪到元長音嘲諷他了。

    “以後換做是我們，也要記著，一旦局麵不能被自己掌控，就要先走為上。人隻要還活著，就有無數種可能。”

    “奴婢謹記小姐的教誨。”在綠袖看來，元長音一開始固然是聰明的，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越發覺得眼前的女子不容小覷。

    元長音解下腰間的黃玉佩來，遞給綠袖道：“我們去寒刃閣也有些時日了，你拿著它去那家叫‘錦香’的綢緞鋪子，問問蘇景可有什麽消息沒有。”

    如今元府亂成一團糟，正門處的守衛查得雖嚴，卻也不會阻攔一個丫鬟。

    綠袖走後元長音小憩了一會，待背部已經全無感覺了，便起身穿了件家常衣服，避開丫鬟們的視線溜了出去。

    杜寧和元雍的藥合在一起，當真是奇效，她今日穿衣時對著鏡子瞧，發現背部的傷疤已經在掉痂，深色的傷痕逐漸消退為淺淡的紅。

    她記得在桂熙堂裏，元雍臨走前曾吩咐貼身小廝，讓他把阿棣和另外五個護衛帶去密道裏。在她進府的那一日，元洛陪著她在園子裏走，說靠近元雍書房的假山山洞裏，有一個密道。

    前世她知道那裏，那是元雍神不知鬼不覺出府的通道，而昨天他提到的，會不會就是這裏？她決定前去一探究竟。

    從元雍書房的西側繞去，假山便近在眼前了。

    “六小姐請止步。”熟料假山裏忽然走出一個小廝，客客氣氣道：“老爺正在裏頭呢，小姐若是想幫忙找大公子，就不用來這裏了。老爺已經命人搜過了，大公子不在假山裏。”

    “老爺還好吧？”元長音一麵做出擔憂的樣子，一麵用餘光向假山周圍瞟著，看是否有能進入的山口。

    小廝歎氣道：“老爺把自己關在山洞裏，半天也不出來，想必心裏煩悶得很。奴才守在外頭，也跟著心焦啊。”

    “罷了，我還是去別處找大公子吧，老爺若出來了，不用和他說我來過。”元長音已將假山的布局盡收眼底，說著便轉身走了。

    假山依樹而建，四周多為飄飄蕩蕩的垂柳，青灰的石山隱在碧綠的柳枝裏，俯瞰時很像綠洲裏的小島。

    山旁不遠處，有一座落英閣，是翻修府第時便有的觀賞建築之一，平素向來無人。元長音悄聲登上閣樓，立在窗前凝視著假山。

    原來假山一前一後各有一個洞口，剛才那位小廝來回在兩邊巡視。假山的盤踞地很廣，粗略估計也有百丈，小廝從一個洞口踱到另一個洞口，少說也要小半柱香的時間。

    這段時間裏，足夠她進入山洞了，她算好時間，飛快從落英閣奔下，一會便跑到了假山前。此時小廝還在山洞的另一頭，看不見她的身影。

    元長音一閃身便鑽進了洞口，隱沒在青灰的石壁中。洞中的路彎彎曲曲的，左一條右一條，讓人不知該走哪裏才好。

    她摸著幹燥的石壁前行，牢牢記住自己走過的路線，以防在洞中迷路。在多次試錯後，元長音終於摸索出一條正確的道路，沿著它走向了假山深處。

    盡管一路都未碰到有人，她還是將腳步放得極輕極緩，踏在地上發不出一點聲息。當連綿不絕的青灰色走到盡頭時，一扇老舊的銅門出現在石壁中央。

    銅門前有一塊大石頭，像尋常堂屋裏阻隔視線的屏風，元長音繞過石頭，才要邁步，卻發現麵前的石地上橫著一線細絲。元長音定了定神，循著它的延伸方向望去，發現那細絲是連在牆上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