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麗嫦看著她，好像一定要等她回答再說下一句似的。

    旁觀者們並不懂其中意味，但元長音卻是知道的，徐麗嫦既說結果要等一等，自然是要她別得意得太早，致命的證據還未出來。

    “是，娘娘說得對。”元長音微微一笑，回應道：“是啊，複雜的案子豈能很容易就查出？越是過程中九曲回環的案子，背地裏越有可能藏著秘密，總之娘娘還是小心些為好。”

    徐麗嫦笑道：“妹妹不用太擔心，有人想害本宮又如何？既然沒有得逞，就說明她不過是個三流貨色。”

    “娘娘說得對，是妹妹多慮了，常言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但凡做了，總是有痕跡留下的。”二人一唱一和，不清楚的隻以為是妃嬪間的聊天和安慰，而身處其中心知肚明的彼此，卻知道是在互相施壓，字字嘲諷。

    “陛下，臣妾有些累了，還是回披香殿為好，就不在這裏叨擾昭妹妹了。”許是懶怠再與她暗放冷箭，徐麗嫦終止了談話，眼睛又開始失神了。她向周豫默默行了一禮，隨即便離開了正殿。

    “娘娘！”元長音忽然喚她道：“娘娘保重。”話一出口，元長音便覺殿中諸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自己，遂補上一句道：“嬪妾的意思是，請娘娘好好休息，莫要再操勞了。”

    “嗯，你也保重。”徐麗嫦沒有回頭，輕飄飄的一句話，說完就散落在風裏。

    徐麗嫦瘦削的身影停在殿門處，長風灌進衣袍裏，翻飛中越發顯出她身體孱弱。從元長音的視角看去，徐麗嫦像一隻蒼白的蟬，撲簌著翅膀立於暮色的階前，走動時身影一晃，差點以為她會跌倒在地。

    蒼白瘦弱的蟬翼，終是慢慢顫動著，飄飛到殿外，飄飛到她看不見的天際。有那麽一瞬間，她好像明白了徐麗嫦曾說過的，要送自己出宮的含義，或許那不是致命的誘餌，而是她的真心話。

    在周豫的眼神示意下，昭陽殿的宮人都知趣地退了下去，當寬闊的寢殿裏隻剩下元長音和周豫二人時，她的目光仍停留在窗外，看著徐麗嫦離去的方向。

    “你在瞧什麽呢？”周豫終於忍不住問道，她已經無視自己的存在很久了，若是旁人敢這麽囂張，一定是活得不耐煩了。

    元長音回過神來，不好意思道：“沒瞧什麽。”她這才注意到，大殿裏的人都走光了。

    周豫扳過她的臉道：“上一次是盯著陳貴人，現在又盯著徐淑儀，朕的女人就這麽好看嗎？還是說你很羨慕朕，覬覦朕的女人？”

    “額……”元長音萬萬沒想到，周豫能給出這樣的解讀。覬覦？天哪，她什麽時候花心到男女通吃的地步了？

    她趕忙搖頭道：“陛下說哪裏話？臣妾沒有此類想法。”

    “那就好。”周豫鬆開手，起身道：“朕該走了，損失了一個時辰的批折子時間，你得補償回來。”

    “什麽？”元長音不敢置信地問道：“宣貴嬪鬧的幺蛾子，陛下不去找她，找臣妾做什麽？”怪她嘍？元長音感覺周豫的邏輯越來越奇怪了。

    周豫認真道：“炸藥是在昭陽殿發現的，源頭不就是你嗎？所以這賬就記在你身上好了，今晚侍寢前，記得早一個時辰到。”

    “陛下，賬不是這麽算……”

    他見元長音還要再說，幹脆一句話把她堵死：“你現在多耽誤一點時間，今晚就要早去一點，自己看著辦吧。”

    元長音張了張嘴，終是默默地坐回椅上，罷了罷了，她還是不說話吧。過往的經驗告訴她，和周豫爭執是沒有好結果的。

    天邊的暮雲緩緩移動著，為晚霞的絢麗鋪展騰出一線空間，與落到山腰的夕陽遙遙相對。一座座宮闕樓閣浸在夕霞中，飛金染黃，簷角生光，如盛世佳境。

    此時小宮女進來回稟道，冷年帶著賀掌櫃來查昭陽殿了。

    “這麽快就到昭陽殿了？”元長音奇怪道，按照她原來的算法，少說也得明天。

    宮女回道：“因娘娘這裏查出炸藥，故而昭陽殿的宮人都有嫌疑，需要查一查。”

    原來如此，是宣貴嬪吩咐的吧？她懷恨在心，終於等不及了。元長音剛欲出去，忽覺有點不對勁，眼光在綠袖和素柳身上來回轉著，半晌道：“你們把衣服換一下，到時賀掌櫃進來時，記得背對著本宮。”

    “娘娘？”二人不解道。

    元長音回想起白天在素柳房中發現的炸藥，越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催促道：“快去換吧，照本宮說的做。”

    綠袖作為昭陽殿的首領宮女，服飾自然與其他人不同，而她與素柳年紀身量相仿，說不定能混淆外人的視線。待她們換裝完畢，元長音又拉過叮囑了一番，這才放下心來。

    不多時冷年便帶著賀掌櫃進來了，請安行禮後說道：“稟娘娘，昭陽殿的其他宮人都排查過了，在下得知娘娘身旁還有兩位姑娘，故而帶賀掌櫃來瞧一瞧。”

    元長音留意到，這位賀掌櫃的眼神一直鎖定在穿著素柳衣服的綠袖身上，嘴唇微動，躍躍欲試。

    “行了，你們都別忙了，回頭讓賀掌櫃看看。”元長音喚道，此前二人一直背對著她，在書架前裝作找東西的樣子。

    “素柳，還不快給賀掌櫃倒一杯茶。”按照元長音給的囑咐，應聲而動的人卻是綠袖。

    “貴嬪娘娘，冷侍衛，那日來在下店鋪裏的，就是這位姑娘！”賀掌櫃忽然指向綠袖，肯定道：“就是她，在下想起她的名字來了，她叫素柳！”

    元長音和綠袖對視一眼，彼此都冷笑了起來，看來這位賀掌櫃，的確是被人指使的。

    “娘娘？”冷年不大對勁地看了綠袖一眼，遲疑道：“在下怎麽記得，她叫素柳呢？”冷年轉首向尚不明所以的賀掌櫃看了看，忽然明白了元長音的意圖。

    “是啊，”元長音回應道：“本宮方才喊錯了，這丫頭也聽錯了，其實她不叫素柳，她是綠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