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年肅著臉問道：“賀掌櫃，其實你根本分辨不出哪位是素柳吧？也就是說，根本沒有哪位宮女去你哪裏拿過炸藥，從頭到尾，這都是一樁陰謀。”

    賀掌櫃嚇得撲通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貴嬪娘娘饒命，冷大人饒命，小的是一時認錯了，真的是素柳，小的記得她叫素柳……”可惜他的聲音因心虛而越發微弱，最終啞然失語，顯然是連自己都不信了。

    元長音厭煩地別過臉去，向冷年道：“接下來該怎麽查，就請冷侍衛負責吧，務必撬開他的嘴，把那個包藏禍心的凶手給揪出來。”

    冷年一聲令下，隨行的四個侍衛就把賀掌櫃拖了下去，後者像隻擱淺的八爪魚一般，手腳並用死死扣住台階，口中喃喃說著乞命的話，伴著侍衛忍無可忍的一記拳頭，賀掌櫃頸部一抻，頹軟地倒在地上。

    “好險。”元長音撫著胸口感歎道。

    綠袖也是一臉驚魂未定的神情：“還好娘娘讓奴婢和素柳換了衣服，又將奴婢喚作素柳，不然賀掌櫃若是指認了素柳，可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這個時候，素柳怕是已經被關進永巷了。”

    徐淑儀打得好算盤，知道綠袖和素柳同為自己心腹，卻選擇了素柳來背鍋。無他，隻因素柳九月出過宮，是最符合條件的。幸好她提前想到了，不然整個昭陽殿都要陷入不白之冤中，元家也會遭受相應的打擊。

    宣貴嬪也是個蠢貨，鬱家與元家仍算同氣連枝，不幫自己辯駁也就罷了，反而一次次給徐淑儀做走狗，惹得一身腥。元長音有時很想挖開宣貴嬪的腦子，看看裏麵究竟是什麽東西，能讓人頻繁失去理智。

    用過晚膳後，元長音照例服下一顆苦寒毒解藥，便向宸殿去了。這該死的周豫，竟然讓她提前一個時辰去，元長音一想起來就倍覺不爽，此人似乎總有各種理由支使自己。

    “朕記得你曾問過，為何要將掌管驃騎軍的權力給你父親？”周豫一麵朱批急筆，一麵閑閑地笑問道，簡直讓人分不出他是公務繁忙不容打擾，還是有心思和自己調笑。

    元長音款步走到他身旁，熟練地替他磨著墨，“臣妾的確問過。”

    她打量著周豫的神情，像是頗為愉悅的樣子，遂問道：“怎麽？陛下有什麽好消息嗎？”

    周豫笑道：“驃騎軍的權力，又被朕收回來了，重新給了韓紹之，你父親正氣得七竅生煙呢。”

    “陛下是搶回來的？父親怕不會就此罷休。”元長音聽著有些詫異，兵權才給不久，又要奪回來，隻怕元雍是不肯答應的。

    周豫無辜道：“朕哪有這麽不講道理，怎麽能用搶來形容呢？驃騎軍原是裴望卿的父親帶出來的軍隊，對文官貴族是一向不服氣的，你父親想用控製文官的手段來控製武官，差點引起驃騎軍的暴亂——這個當然是朕指使的。驃騎軍雖是由先帝劃給元家的，但早年是裴家帶出來的，先帝在時他們不敢尋舊主，如今朕登上帝位，給他們一點暗示，便知道有個人撐腰，敢明目張膽地反叛了。”

    元長音撇撇嘴道：“臣妾就知道，白掉的餡餅沒有好吃的。”

    周豫亦笑道：“養肥了的驃騎軍，朕可舍不得給別人，你父親眼見鎮不住他們，沒辦法隻好卸任不做了。他這樣做，算是及時止損吧，不然鬧大了天下人都知道，堂堂侯爺連三萬驃騎軍都管理不好。此舉也意在告訴那些知情的人，做不來的差事就別急著攬，不然到時候被人看笑話，可就不好了。”

    “那麽韓大人呢？他可是無根基提上來的，就算名義上出身江都王母家，也和武官沒有半點關係。”元長音不由擔憂道，在她看來蘇柒是個不錯的人，隻是換了韓紹之的身份，不曉得能否勝任京兆尹的職位？

    周豫道：“他隻是名義上掌管而已，軍權被朕交給裴望卿負責了，由他挑選一個既信得過、又能服眾的人就行。虎賁軍悍勇，驃騎軍是一根筋，隻認武官，其實平心而論，元緒當年做得不錯，哪怕驃騎軍並不大喜歡元家，也能坐穩了這個位子。”

    “父親不會跳腳吧？元緒死了，元慶被迫告老還鄉，如今陛下又調走了他的部分近衛軍，真可謂禍事連連。”元長音感歎道，上一世在她死前，元雍還算風光，這一世卻倒黴得這樣快。

    周豫道：“這就該問你了，”他話鋒一轉，向元長音詢問道：“這些天你父親就沒給你什麽指示嗎？他的勢力分崩離析成這樣，朕不信他會安於斃命的。”

    嗬，果然又在懷疑她，元長音無語問蒼天，就知道找自己來準沒好事。可這一次，她真的不知道，元雍的確沒找過她。

    “沒有，”元長音搖搖頭道：“父親隻說讓臣妾先吊住陛下的心，其他事以後再說。”

    “原來是這樣，那元雍還真是很有耐心，在外人看來我們的關係已經很好了，他卻還沒有動作，”周豫嗬嗬笑了起來，“等哪天他覺得時機成熟了，就會讓你殺了朕的，是不是？”

    元長音慌忙搖頭道：“怎麽會？莫說臣妾不會殺了陛下，就是父親也不會這樣做，臣妾的嫡姐不是很快就要入宮嗎？他都把親女兒送來了，怎會對陛下有殺心？”

    周豫道：“那可說不準，難道你以為元雍這樣的人，會舍不得自己的女兒嗎？”

    元長音堅持道：“父親對嫡姐是不一樣的，或許他現在隻想收回自己的權力。”畢竟上一世她死時，元雍還是平安無事的，再者即使元雍最疼愛的是元春零，元菀衣到底是他嫡出的女兒，寵愛多年，不會沒有感情的。

    “你想得太簡單了，”周豫並無批評之意，他淡淡說著，反而有點羨慕的意味：“你覺得虎毒不食子，說明你小時候過得還不錯，是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