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你不要走！”元長音探身拉住周豫的袖口，抱住了他的腰。

    仿佛腰間有一根線連接似的，在元長音抱住自己的那一刻，周豫感到一股溫熱的水流湧到了胸腔和四肢。那根線連著他的心，於熱流中不停地擺動。

    “陪我好不好？”元長音抱得越發緊了。

    她承認素柳說得很對，如果一個令你心動的人曾在生命中出現過，那就不要輕易放棄。事實上她早已習慣了每天和周豫的相伴，這些天他久久不來，自己竟有些想他了。

    元長音從前覺得他們是虛情假意，可這其中又何嚐沒有真心？當她今夜命懸一線之際，看到周豫從黑暗中走來，一瞬間便油然生出久違的安全感。

    一直以來周豫都護著她，人前不讓她受半點委屈，自她嫁入宮中後，哪怕二人有過猜疑，他也不曾真的傷害她。

    元長音這才意識到，長久以來周豫的保護已融進了她的骨子裏，平時不覺，可一旦失去，卻令人分外難受。

    “好。”周豫轉過身，又坐了回去，想起今夜發生的種種，他心有餘悸。如果他來晚了一步，如果他沒明白她話裏的意思，那麽眼前鮮活的生命，是否已成了冰冷的屍體？

    身為帝王，他的力量比自己想象得要小，他差一點就失去了她。

    蜷縮在周豫的懷抱裏，元長音的哽咽聲越發停不下來：“我害怕，我是真的害怕，我不想死……”她嗚嗚哭著，揪住周豫的袖子不放：“你說這個昭陽殿裏，會不會還有人想殺我？”

    周豫越發感到愧疚了，當初昭陽殿的每一個宮人都是由他過目的，他記得秋露，和其他許多人一樣，背景清白，行事穩當。可誰知，她竟是元雍藏在昭陽殿的刺客。

    真正安全的地方隻有一個，可周豫不確定她是否願意前往。

    “你想住在宸殿嗎？那裏是宮中最安全的。”周豫躊躇片刻，又道：“如果你不想每天看見我，你可以住在偏殿，墓衛就守在殿外，沒有人能挾持你。”

    “好，我去宸殿。”元長音吸著鼻子，嗯嗯點頭道，宸殿的確令她感到安全。

    “今晚就搬？”

    “現在就。”元長音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又道：“還是等明天吧，現在這麽晚了，還要勞煩宮人把偏殿清理出來。”

    “這有什麽？”周豫輕笑一聲，將她連人帶被子打橫抱起：“你既怕麻煩宮人，又想住在宸殿，那就隻好待在我的寢殿了。”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元長音急急辯解道，她可不想被周豫誤會。

    “哦？那你是哪個意思？”周豫將裹住她的被子向上拉了拉，大步走進了初冬微寒的夜風裏。

    “我看你不好意思，所以才替你說了實話。”愉快的聲音應和著落葉，飄進了漫無邊際的長夜，許是因為天寒，兩人都感到彼此溫熱的呼吸就在耳畔。

    元長音見他打趣，臉一下漲紅了，抬手想捶周豫，隻可惜手已裹在了被子裏，完全動彈不得。

    “勸你老實點。”周豫察覺到被裏的動作，不由笑道：“待會去了宸殿，那可是朕的地盤，你要是胡亂折騰，朕可由不得你。”

    “你、你要做什麽？”元長音有點緊張道，方才周豫的笑容實在不懷好意。

    “看你的表現了。”周豫輕快道。

    路上他們沒有再說話，兩顆心都在劇烈地跳著，一下又一下擠壓著胸腔裏激動的空氣。有些話裹挾在氣流裏，差點要從喉嚨裏疾速湧上，但終究被理智壓了回去。

    回宸殿時，樓春正立在殿前，嘴角微微揚起。經過數日尷尬與冰冷的氛圍，兩人終於和解了，許久不見的笑容又出現在周豫的臉上了。

    在被放回床榻上後，元長音將自己緊裹住，像個毛毛蟲似的滾到裏側去了。

    周豫見了忍俊不禁，手撐在床前笑道：“別以為滾進去就沒事了，你害得我一晚上沒休息，咱們之間可得好好算賬呢。”

    元長音從被中探出頭來，道：“我有正經事要說，你先聽這個。”

    “什麽事？”周豫見她說得嚴肅，便也不打趣了，脫了靴子和她一同坐到床上。

    “昨天廖尚服送了信來，元雍說等我省親的時候，他要趁機殺了你。曲州的兵馬已經調了來，他們分散成商旅，大部分已經進長安城了。”

    “我猜到他要殺我了，他的兵馬進城一事，墓衛已經匯報過了。”

    元長音頗為訝異道：“墓衛的消息這麽靈通？”她沒想到周豫已知道了一部分，“除陛下之外還有人知道嗎？”

    周豫搖頭道：“別人的心思我哪裏知道？你別擔心，昨天上午我已經和慕大人商議好了，將初步計劃交給了墓衛。宮中的禁軍、禦林軍都是我的，他們會出現在合適的地方。”

    “可是城門的守軍怎麽辦？元雍控製了他的女婿，鎮南將軍孟家的公子。”

    這回輪到周豫吃驚了：“鎮南將軍家？”孟家的守軍於他而言雖不是至關重要，可一旦倒戈，造成的影響卻是無法預估的。如果屆時城門無法關閉，一來元雍的兵馬可以得到補充，二來即使失敗，他還有路線出逃，這些優勢於周豫而言都是極大的不利。

    “看來計劃要重新定了。”周豫歎了口氣，隨即走到桌前，扯過一管狼毫勾畫起來，沒多久一張空白的宣紙便被填滿了。

    各處缺口、元雍可能進入和撤軍的路線、可靠的軍隊和將領……周豫一一在紙上圈點著，孟將軍不能用，他計劃將韓紹之找來，或者讓裴望卿找一名合適的部下。

    元長音也披衣下床，坐在一旁看著：“陛下何不叫慕大人來？”

    周豫搖頭道：“慕大人如今住在宮外，連夜叫他回宮，會引人注目的。不如今晚大體規劃好，這樣明天他來時，討論的速度也更快。”

    他忽地瞥見元長音隻穿了件薄衣，不由皺眉道：“快到床上去，你才病好，不能再折騰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