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道：“恭喜你，提前了自己的死期。”

    “等一等！”元長音喊住她，竭力為自己爭取一點時間：“本宮若是死了，你以為你還能活？隻要你放了本宮，陛下就不會殺你！”

    秋露嗤笑道：“奴婢替侯爺做這件事，原也沒想過要活著回去，娘娘的好意，奴婢才懶得接受呢。”

    她是個幹脆利落的人，懂得夜長夢多的道理，故而不願同元長音多費唇舌。說話間，銀製的匕首已然出鞘。

    未免打草驚蛇，周豫和墓衛們在進入前，已將寢殿外所有的活物都迷暈過去了。

    他們都看到了那盞燭光，在明亮了片刻後，轉瞬熄滅了。

    “陛下，這可能是個圈套！”清徐低聲道，他更希望周豫留在原地。

    “是圈套朕也要去。”周豫不理會他的勸阻，按住腰間的短劍，持弓而上。清徐無奈，隻得揮手命墓衛跟上。

    正殿沒有人，寢殿也是靜悄悄的。

    周豫和墓衛們都曾在暗室中訓練，所以在黑暗的環境中，相較敵人而言他們的反應更為敏捷。

    秋露已將元長音拖到衣櫃中去了，烏檀木的櫃壁很是厚實，隔音效果堪稱良好。黑暗中兩人隻能看到彼此的眼睛，一個殺機四溢，一個瀕臨崩潰。

    秋露將她摁在壁上，元長音能感到一陣涼意，那是由匕首帶來的氣流。雖然不久前她剛自裁過一次，但自願赴死和被人殺死，顯然是兩碼事。

    她現在不想死。

    拚一下吧，她的刀已經在你的喉嚨旁了，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元長音的上半身猛地前傾，用肩撞開了秋露握刀的手臂，不等她重新握好刀柄，便張口向前咬去——這是她能想到的，最有效控製對方上肢的方法了。

    眼前依舊是黑暗，但秋露在尖叫，一邊痛苦地尖叫一邊用腿猛踢自己。憑感覺而言，元長音覺得自己咬住了她的脖子，有骨有肉的，應該是那裏。

    與此同時她將手腕抬高，使袖中的簪子刺入秋露的小腹中，她盡可能刺得深入。此時令她深感慶幸的是，還好自己沒有被反綁。

    那雙踢著自己的腿不動彈了，元長音鬆開了咬住的骨肉，使勁用頭撞開櫃門。

    裏麵太黑了，她解不開手腳的束縛，無法確定秋露有沒有死透，元長音從未感到如此怕死。

    她不想死在恐懼中。

    寢殿裏沒有人，這是周豫等人進來後，得出的最直觀的結論。但以防萬一，他們還是做了搜查。

    有那麽一瞬間，周豫抬起頭，好像聽到了一個女人的慘叫聲。

    是他聽錯了嗎？轉頭時，他發現清徐也在側耳細聽。

    不在床下，不在梳妝台下，不在……周豫的目光定格在衣櫃上。

    櫃門被反鎖住了，不過這難不倒墓衛。

    當櫃門打開時，周豫看到了被綁住的元長音，以及一個……手持銀刀、正從櫃角爬起來的女人。

    “你終於來了。”元長音的神經刹那間放鬆下來。

    黑暗中她沒注意到秋露。

    “你怎麽——”她一句話還未說完，就見周豫縱身向前，持劍刺了下去。

    驚慌中元長音以為被刺的是自己，本能抬臂要擋，睜開眼時卻意識到並無痛覺。

    從櫃門外漏出的淺淺月光裏，她看到周豫正彎下腰，將刺入秋露腕上的匕首拔出來，後者被墓衛點了啞穴，雖因傷口猙獰嘶叫著，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原來他剛才的揮劍，是為了保護自己。

    “把她帶回去審問，一定要問出幕後指使是誰。”周豫沉著的聲音響在耳畔，他蹲下身來，解開了元長音手腳上的繩子。

    她忽然有點想哭，像一個逃出壞人的領地、好不容易跑回家的孩子，周豫的聲音讓她感到安心，仿佛不論發生什麽，他都有辦法解決。

    “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又是兩聲急切的詢問。

    周豫的聲音將她從迷茫中喚醒。

    她想說她還好，可是眼淚先於話語，源源不斷地湧了出來。好在清言反應快，及時打了個手勢，命墓衛們將秋露拖走了。

    待寢殿終於無人時，元長音嗚嗚哭著，一把摟住了周豫的頸，整個人像掛在他身上的小兔子。

    “嚇死我了，我以為我要死了……”元長音哭得毫無形象，眼淚鼻涕糊了周豫一肩。

    周豫一驚，隨即回抱住她，將她攬緊了。

    “我害怕。”這是她第一次對別人流露出死亡的恐懼，縱然她有急中生智的本領，可在被人殺死的危險前，她的脆弱不比普通人少。

    “不怕，你現在很安全，那個宮女已經被帶走了，你不會有事的。”周豫感到懷中的身體平靜了一些，抖動得不那麽劇烈了。

    “我在這裏，我一直都在。”他堅定而溫柔地說道。

    當元長音撲進他懷裏時，除了驚訝，周豫亦有些難以置信的感動。他不曾想到，有一天她會主動尋求他的懷抱，會在他懷裏抑製不住地大哭。

    他慢慢鬆開抱住元長音的手，溫和道：“現在讓我看看你有沒有受傷。”他懷疑元長音一直在哭，壓根沒注意哪裏有傷口。

    元長音抹了抹嘴唇，忽然有點不好意思：“我、我咬了她。”她抬起袖子，胡亂地擦了起來，低頭看時，果然沾染了不少血。

    周豫噗嗤一聲笑了：“你可真有兩下子。”他倒了杯水來，扶著她漱了口，將秋露的血液吐了出去。

    “小姑娘，你很勇敢。”周豫由衷道，他明白勇敢與哭泣無關，一個人若有拚死一搏的勇氣，那她就是勇敢的。

    小姑娘？元長音覺得這稱謂似曾相識，好像在一個愉快的夜晚裏，周豫也這麽喚過她。

    劫後餘生的感覺令她想笑，掛著淚珠的臉龐有了笑意：“這些天病著，每天不是喝粥就是吃菜，沒想到今晚卻開葷了。”

    周豫見她有心思說笑話了，稍稍放了心，起身道：“朕讓樓春去叫宋太醫來，讓他幫你看看。”對她的身體他始終不能放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