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知道這種可能性有多大。

    “朕必須這麽做，保護自己的將士是皇帝的責任，朕要確保軍心。”周豫已穿好了鎧甲，在侯府他沒能預料到元雍的所作所為，害死了那麽多墓衛，這一次他一定要做好。

    做皇帝雖不是他最心甘情願的選擇，但若做了，總沒有推卸的理由。

    “不行！如果事有不測，誰來保護陛下？城門的守軍能撐多久？即使您帶去五千人馬，也不能保證絕對的安全！”裴望卿急切道，“保護將士是微臣的責任，陛下最該做的是確保自己的生命安全！”

    周豫冷冷看著他：“裴將軍，你是要抗命嗎？”

    裴望卿一凜，低頭道：“微臣不敢。”

    周豫的麵色稍微緩和了一些：“望卿，從前朕是太子時，你不是說過，朕從未讓你失望過嗎？既然如此，朕今天也不會讓你失望，朕會活著回來的。”

    他得活著，為了百姓，為了裴望卿，更為了元長音。她現在在哪裏？應該被清徐帶到了安全的地方吧？周豫希望能活著再見到她。

    “剩下的都交給你了，替朕保衛皇宮，地下河的密道你還記得吧？”周豫笑了一笑。

    “微臣記得。”

    周豫點頭道：“如有不測，你要保護皇後的安全。”他始終牽掛著表妹，至於皇兄燕王，他相信他有辦法化險為夷。

    吩咐已畢，周豫一夾馬腹，胯下的汗血寶馬便如離弦的箭一般，飛馳而去，消失在裴望卿和剩餘五千驃騎軍的視野裏。

    及至到了城門，周豫才發現自己擔心過頭了，攝政王本人還在江南，奉命而來的是他的心腹張靜文，驍騎軍張統領。

    見了周豫，張靜文倒是很謙恭的模樣，說奉攝政王的命令，前來剿滅叛軍。

    當驍騎軍與驃騎軍並肩作戰時，元雍的隊伍便免不了節節敗退，最先投降的是城北，接著是城西，廝殺的範圍圈在逐步縮小。

    “皇叔的人馬來得這樣快，真叫人驚訝。”周豫對攝政王仍持懷疑態度，離京師最近的驍騎軍駐守鶴州，不可能在不到半天的時間裏，軍容整肅地趕到長安。

    “陛下有所不知，在下並非從鶴州而來，”張靜文不慌不忙地解釋起來，“攝政王殿下神機妙算，早料到衡山侯會謀叛，故而昨夜便命驍騎軍連夜北上，暫時停駐在曲州，故而今日聽聞事變，能夠在第一時間支援陛下。”

    “皇叔早就知道了？”周豫吃驚道。

    “不能說知道，隻是心裏有個疑影，攝政王殿下害怕打草驚蛇，所以沒有提前告知陛下。”

    周豫越發覺得，這番由張靜文代傳的話，簡直像是皇叔本人說給自己的諷刺話，每一字每一句都那麽刺耳。

    他這樣想著，便覺周肅那張深沉的麵容，又一次浮現在眼前了。

    他自以為做了萬全的計策，最後卻不得不求助於皇叔的幫忙，而這隻狡猾的狐狸，早就料到了會發生事變。

    昨夜駐紮在鶴州的驍騎軍北上，攝政王瞞得這樣好，以致於自己竟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怎麽能不知道？他願意接受別人的幫助，但像這樣的驚喜，簡直是對他執政能力的侮辱。

    皇叔又一次贏過了自己，還大模大樣地派了人來傳話……周豫泄氣般地低下頭，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有誰看見衡山侯了嗎？”他決定換個輕鬆一點的話題。

    被召來的部將紛紛搖頭，其中有些剛趕回來的人，還以為元雍早被周豫殺了呢。

    這個老滑頭跑哪裏去了？周豫搖搖頭，命令道：“如果有誰找到了衡山侯，一定要留活口。”

    此時驃騎軍的二路統領來報，說城東的元黨軍隊已集結起來，正在逼近皇宮，企圖做背水一戰。

    “勞煩張大人替朕向皇叔說聲謝謝，驍騎軍暫時不要動了，守住城門就好。”周豫忍著氣和顏悅色地說道，轉身命跟隨的驃騎軍道：“你們跟朕來！”

    他穿上了和裴望卿一模一樣的紅色鎧甲，後者在戰場一向這樣著裝，引得敵人第一個看見他，因而裴望卿所到之處，兩軍交鋒的情況往往是最激烈的。

    周豫今天這樣穿，是希望城東的叛軍能將自己誤以為裴望卿，替他分散一點火力。

    “弓箭營和長槍營呢？”

    “在！”齊刷刷成千上百的應答聲震得他快要耳聾，同時也鬆了一口氣，士氣還在就好。

    處在城東的叛軍正和禁衛軍打得不可開交，前者不斷向前逼進，後者誓死也要守住禁宮。正當兩軍陷入膠著狀態時，周豫和驃騎軍來得恰到好處。

    “裴將軍來了！是裴將軍！”禁軍首先歡呼了起來，他們咬牙死撐了這樣久，總算盼來了救星。

    叛軍聞之大驚，他們誰都曉得，裴望卿的軍心和出其不意的作戰技術，數月前羌國的大將須卜塔就敗在了他手下。

    對他們而言，裴望卿是個恐怖的敵人。

    這次指揮叛軍包圍皇宮的是元訓，衡山侯元雍的堂侄，見狀喝道：“裴望卿那小兒有什麽可怕？他擅長打仗，可不見得能打沒有準備的仗！你們都給我聽好了，誰敢往後縮，我第一個殺的就是他。”

    周豫將頭盔向上頂了頂，擔心被眼熟的人瞧出來，這位騎在馬上的不是裴望卿。

    弓箭營的將士已經埋伏好了，周豫手臂一揮，漫天的箭便如雨點般射向敵方的陣營。

    元訓知道這位“裴望卿”的目的，他是想將驍騎軍逼出皇宮附近，你想得美！他在心裏喝道。

    當雙方開始向彼此逼近，馬蹄踐踏著屍體，刀劍在空中互相交錯時，周豫看準時機，伏在馬背上衝了上去。

    韁繩被他緊緊勒著，汗血馬奔馳的速度如箭矢般飛快，與此同時，長劍也緊緊握在了手中。

    本著擒賊先擒王的原則，周豫要的是元訓的項上人頭。

    可惜後者遠沒有他鎮定，見一身紅色鎧甲的裝束於亂軍中衝來，直接亂了陣腳，忙著呼叫他的近衛隊。倘若此刻有營帳的話，他一定鑽得比地鼠還快。（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