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本宮會和他說的，一切都有本宮擔著。”元長音心裏也沒底，但她無法看著徐麗嫦這樣的人老死深宮，終生不能和姨娘團聚。

    “謝謝你。”徐麗嫦向她走來，二人抱了一抱，臨去前她附在元長音耳邊，低聲道：“如果陛下不肯饒你的話，就把我供出來吧，說是我害了你。”

    元長音渾身一震，徐麗嫦又道：“你也知道，我姨娘活不了多久，所以沒關係的。”她明白，她們之間的事情不是交易，而是彼此對彼此善意的回報。

    徐麗嫦就這樣和蘇景消失在長街盡頭，踏著一地殘破的屍體，鮮血倒映出她決絕而期待的身影。倏然，那身梅青色的衣裝轉過街角，淡出了元長音的視線。

    “娘娘，我們該走了。”清徐的神色中不無憂慮，元長音的行為實在太大膽了，他不敢想象周豫得知時，會是何等樣的表情。

    第二條街也輕鬆過去了，元長音牽著夜芷的手，提醒她不要愣愣地隻看前方，記得注意腳下的屍體和弓箭。

    然而在第三條街上，他們遇到了麻煩，此前扮做商旅混進長安、與元雍叛黨暗中勾結的黑鷲軍，剛好路過此地。

    分散在城中的黑鷲軍久不見叛黨得勝的動靜，便照原計劃從各處匯集起來，一路上盡殺那些數量較少的禁軍和驃騎軍隊伍。他們聰明地避開禁宮附近和城門，知道那裏集結的軍隊最多，故而遊走在大街小巷中，遇平民則殺，遇將士亦殺。

    這條街上湧入了五百餘名黑鷲軍。

    再殺了不少無辜百姓後，黑鷲軍感到眼前一亮，他們最先注意到了元長音，那個身穿華貴宮裝，覆著鑲嵌珍珠的麵紗的女子。他們一早就知道，陛下今天去侯府時帶了個妃子，很顯然眼前這位便是了。

    倘若能抓住她，該是件多麽刺激的事情，再說陛下喜歡她，有她在手說不定還能借此談條件呢。

    清徐大驚之下回頭清點人數，發現己方不過二十五人，其中有二十名墓衛。

    敵軍的數量太多了，若要贏過他們，一人至少要殺死二十個人，倘若隻有墓衛的話當然好辦，可如今他們中有兩個不會武藝的弱女子。更要命的是，清徐發現黑鷲軍手中有弓箭。

    嗜血好戰的施顏並不介意這樣的場麵，她冷笑著拔出劍來：“我一人就能殺他們三十個。”說罷她也發現了黑鷲軍的弓箭，不由神色微驚：“得保護好兩位小姐。”

    元長音見一部分黑鷲軍忽地從後方撤離，刹那間明白了他們要做什麽：“他們要從街道兩邊堵住我們！”

    怎麽辦？元長音感到周身的血脈都僵直冰冷了，她從未如此慌張過，該怎麽辦？夜芷該怎麽辦？她不想再次失去自己的妹妹。

    回望著夜芷空洞的眼眸，那雙多年前天天牽著自己的手，又向她伸了過來。“姐姐，阿芷怕。”曾經夜芷是替她出頭的那個，現在卻換了過來，她要想辦法保護夜芷的性命。

    元長音狠一狠心，推開夜芷的手，將她直推到清徐身旁：“本宮的妹妹就交給你了，你們快走！”

    說完這句話，趁著清徐還來不及阻攔她的時候，元長音便飛快地奔向長街盡頭。餘者看著她遠去的背影，驟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由她引開另一半黑鷲軍，讓他們多出離開的機會。

    隨著她的奔跑，麵紗上的珍珠簌簌顫動著。

    當那些黑鷲軍轉移到長街另一頭時，他們看到元長音正站在一座青石小樓的屋頂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自己。

    “你就是元昭儀了？”一個統帥模樣的人嗬嗬笑道。

    元長音用餘光瞟了一眼後方，見墓衛已和黑鷲軍打了起來。“正是本宮。”為了夜芷，她忽然鼓起了勇氣，縱然身後有千軍萬馬，她也能不懼向前。

    她必須這樣做，不如此，就不能為清徐他們拖延時間。

    “你們北穆皇帝喜歡的女人果真不同，娘娘很有膽量啊。”那個戴著熊皮帽的統領笑了起來，隻是他雖笑著，眼神卻閃爍著冰冷的光，像要把元長音凍結在當地一樣。

    不過她並不畏懼，哪怕她要死了，死前能為夜芷做一點事，也是好的。

    “本宮勸你們還是回去吧，趁亂出城，反倒有一點生的希望，如果留在城中，遲早要被禁軍殺掉的。你們才多少人馬，就敢和長安的守軍叫板？”元長音凜然說著，白衣的身影翩然立在樓上，縱使北風吹得再烈，她也不動分毫。

    統領卻是個聰明人，看出了她的目的：“娘娘好膽色，敵軍在前，還能如此淡然地為自己人拖延時間，真叫在下佩服。”

    他說這話倒是真心的，他活了二十多年，少見這般有勇有謀的女人。不過佩服歸佩服，活捉歸活捉，個人感情不影響他的行動。

    “別和她廢話了，抓活口要緊。”統領一聲令下，命身後的將士進攻。

    他立在原地，向長街盡頭望去，漸漸發覺他遇上的敵人不是一般的強大。對方不過二十來個人，竟能將二百餘人的陣型撕開一道口子。

    缺口在逐漸擴大，很快他們就能逃出去了。

    元長音聽到黑鷲軍上樓的聲音了，這座小酒樓統共隻有三層，房間不多，他們不久就會找到自己的藏身之處。

    她向窗口奔去，懷揣著她從侯府前一具屍體旁撿來的弓箭，倚在窗前向樓下射去，許多黑鷲軍紛紛中箭倒地了。

    她又向窗外望了一眼，見墓衛們已將缺口徹底撕開了，遂喊道：“你們快走！別管我！”

    元長音看到清徐向自己搖頭說不，又道：“帶阿芷走！她應付不了這裏的！如果她不能活著，我馬上就去死！”

    此時除非以死相逼，不然他們是不會走的。

    清徐犯了難，他既不能對元長音見死不救——他很清楚元長音雖有武功，但肯定招架不住二百多人的攻擊；另一方麵，他和墓衛們好不容易撕開缺口，此時不走，一旦缺口被填上，元春零和夜芷就保不住性命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