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徐你馬上走！阿芷若不能活著，我現在就從樓上跳下去。”元長音一麵喊著，半截身體已經掛在窗上了。

    清徐心頭一驚，他相信元長音真能幹得出來，此時施顏拉住了他：“等我們出去了，你帶著她們走，我和墓衛繞回來幫她！”

    她不由分說將清徐扯出了長街，在甩脫敵人的追蹤上，墓衛和施顏都長於此道，因而費不了多少時間，便將追趕來的黑鷲軍甩得無影無蹤。其實他們中的很大一部分人，都是在恐懼中停止了追捕，在看到同伴們被大批斬殺後，已沒有多少人敢冒險了。

    敵人太過強大，他們還是退回去為妙。

    這邊廂，樓中的黑鷲軍已經和元長音廝打了起來。她想著小時候父親教過自己的，韓紹之教過自己的，還有在京郊小院時，元雍的護衛給自己的培訓，如何躲開敵人、不讓胸腹暴露在敵人的進攻範圍內、如何給敵人一刀致命傷……如今可是實實在在的考核，一旦失誤，付出的代價就是陷入敵手、淪為囚徒。

    元長音是想過這種情形的，決不能讓自己被俘虜，她寧可自裁，也不能做階下囚。她很清楚以自己尊貴的身份，落到黑鷲軍手中大有用途，他們能以她的性命做要挾，對周豫進行威逼利誘。

    這將是她最不願看到的局麵。

    弓箭已被她丟棄了，在黑鷲軍未趕上樓時，羽箭用完了，她便從窗框上方的屋簷下，折斷數根冰棱來用。以尖銳的冰棱為箭，殺傷力竟也和利箭不相上下。

    可是漸漸地，黑鷲軍的浪潮越湧越多，當敵人翻上樓梯，從四麵八方圍過來時，她便感到招架不住了。

    力不從心的開始，或許是腕上突如其來的酸痛，或許是將劍從一個人體內拔出時，卡到骨頭的那一下，但她已無力細想源頭了。

    那個統領持劍而上，足尖輕點越過眾人，若不是她退得及時，那柄長劍已橫在自己身前了。元長音一麵苦苦招架著，一麵向後退去，不多時便發現身後已沒有退路了。

    這該如何是好？來不及權衡利弊細細思量，元長音扳住窗框，縱身躍上了樓頂。層層鋪蓋的瓦片上盡是白雪，她一個沒站穩，差點摔了一跤。

    這倒是個有利的地形，有她的長劍在，即使是武功高強的統領，也不敢單槍匹馬地翻上來，那樣無異於給她送人頭。

    而突出重圍的墓衛們，已經躲過黑鷲軍的追捕，找到了慕林淵的府第。清徐是去過這裏的，很容易便避開機關，帶著眾人從牆上翻了進去，可奇怪的是，慕林淵好像不在府中。

    此時一個叫流香的丫頭戰戰兢兢地出來，問清徐他們道：“你們……可是墓衛嗎？”在她眼中，這些人好像從天而降似的，自己剛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他們轉眼就進來了。

    “墓衛？”清徐的神情瞬間不那麽友善了，墓衛是多秘密的身份，她怎麽能輕易知道，莫非她見過自己？

    流香連忙道：“慕大人臨走前吩咐過，如果有人來的話，可能是墓衛，所以奴婢隻是猜測而已。”

    她雖未見過墓衛的樣子，卻聽過關於他們的不少傳說，譬如常常在夜裏殺人，手段殘酷等等。如今見清徐一臉防備地看著自己，流香更是嚇壞了，慌忙跪倒在地：“奴婢也不曉得你們是不是，奴婢記不住你們的臉……”

    “罷了，你起來吧，我們不殺你。”清徐也不是成心想嚇人的。

    比起流香如何認出他們是墓衛的，清徐現在更關心慕林淵的行蹤。“你家大人去了哪裏？”

    流香搖頭道：“大人隻說要出去，沒說去了哪裏。”

    “慕家有沒有能躲藏的地方？”清徐擔心再來一撥黑鷲軍，可不要翻牆進來了。

    “有。”

    “那你帶著兩位小姐進去。”清徐又點了兩名墓衛陪著，在此之前施顏已帶著部分墓衛趕回去救元長音了。

    安頓好元春零和夜芷後，清徐也提劍出去了。

    元長音依然在屋頂上苦苦支撐著，黑鷲軍采取了大範圍攻擊的方式，從酒樓的各個窗戶翻上來。

    持劍的手快要握不住了，敵人的鮮血順著劍鋒流下，淌到她的手心，溫熱又黏滑。眼前的黑鷲軍越來越多，他們見敵寡我眾，也越發勇猛了起來。

    雪下得也大了，刀光劍影過處，是融合著細雪的紅色。

    元長音終於支撐不住，被迫向後退去，刀劍相撞聲仿佛催命的鼓點，一下下敲擊著她，使她搖搖晃晃地立在最後一塊覆雪的瓦片上，如同高崖上唯一能站住腳的懸空的石頭。

    她已退無可退了。

    統領命底下的黑鷲軍停了手，向她道：“你現在可以投降，做我們的俘虜，是不會虧待你的。”

    元長音不理會他的招降，咬一咬牙，以劍撐地站了進來：“有能耐就殺了本宮。”她知道，如果黑鷲軍真殺了她，勢必會激起周豫的怒火，帶來他們最殘酷的懲罰。

    “你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就不要再放狠話了。”統領步步向她逼近。

    元長音隻得抬劍擋著，隻可惜她的體力已經不支，袖中的匕首還未來得及抽出，便被統領一把抓住了。

    現在該怎麽辦？她不能陷於敵手，而下一秒統領就要抓住她了。

    元長音又退了一步，此時她的足跟已經懸空了。

    統領一驚，倒是不敢碰她了，口氣也變成商量性的：“你不是真想死吧？隻要你投降，列蒼是不會虧待你的，我們可沒有折磨尊貴俘虜的習慣。”

    他凝視著元長音的眼睛，不由放下了刀劍，他清楚地看到，那是一個將赴死之人流露出的目光，冷淡而決絕，他即刻就明白了眼前人不僅不怕死，甚至有想拉一個人墊背的決心。

    他可不希望那人是自己。

    “都向後退！”統領雖希望活捉元長音，卻不想因此連累到己方將士的性命。

    元長音又向後挪了一挪。（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