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你坐會兒吧。”元長音命宮人將晚膳撤了下去，獨自陪他在窗前坐著。

    周豫靠在她肩上，聲音悶悶的：“隋美人怎麽會染上瘟疫呢？她住的地方明明離桂雨院很遠。”按理來說確實不應該，兩人隔了大半個皇宮都能感染上，也太莫名其妙了。

    “你覺得這事有必要查查？”元長音也覺得不對勁。

    “太蹊蹺了，連從前住在清荷閣的金貴人都沒事，怎麽就傳到她身上了？”周豫到底是坐不住了，命樓春連夜去查，這是他性情中最難穩定的部分，一旦遇到解釋不通又危及安全的事情，不查出來誓不罷休。

    夜裏他抱著元長音，兩人擠在一床厚厚的錦被裏，還覺心底發冷，好不容易熬到二更天蒙蒙睡去，又被驚醒了。

    “皎皎！皎皎！”周豫喊了兩聲，從噩夢中翻身坐起。

    元長音亦被他驚醒，坐起來看時，見周豫的冷汗已布滿整張後背，寢衣已經濕透了。“你夢到了什麽？”她將周豫搖醒，讓他恢複了神智。

    周豫大口喘息了半晌，難過道：“剛才夢見皎皎了，夢見她一直在哭。”

    元長音撫著他的背，柔聲安慰道：“嘉安帝姬不會有事的，玉凝妹妹將她養得很好，她不會染上瘟疫的。”自從皇後出事以來，周豫左思右想，在後妃中挑了陳玉凝做她的繼母，附帶的好處是將陳玉凝連生數級，讓她做了陳婕妤，甚至打算來年再封她做貴嬪。隻是可憐了嘉安帝姬，生母早逝，養母換了又換，總不見安定之時。

    “我昨天還去錦瑟樓瞧她了，原本離了皇後哭鬧不止，眼下倒好些了，隻是現在有瘟疫，不讓她到處亂跑，又有些不高興了。”周豫說起嘉安來，心裏的愁緒漸漸少了：“昨天她還活蹦亂跳的，打碎了一架碧玉圍屏，看樣子是沒事的，等天亮時再找人去瞧瞧。”

    “你知道有個說法麽？”元長音笑著安慰道：“夢都是反著的，你夢到帝姬有事，現實中她應該挺舒心的。”

    周豫放鬆下來，輕歎了口氣：“但願如你所言。”

    然而兩天之後，要人命的事還是發生了，在這件合宮皆驚的大事上，元長音的話是半對半錯的。

    樓春終於查出了疑點，劉更衣去世後，浣衣局的人曾洗過她的衣服，結果因粗心大意忘記扔掉，竟然塞在了旁的妃嬪的衣物裏，其中就有隋美人。

    周豫氣得肝疼：“浣衣局的宮人是怎麽回事？連這種小錯都能犯。”說完他恍然意識到，在宮中可不見得有真正的小錯。

    “還有誰的衣服也被送混了？快去查！”他按捺住怒意喝道，再晚一點他可不想聽到更多的噩耗。

    然而事態的進展並不順利，事實上也情有可原，一來那是四天前發生的事情，二來宮人們衣物多，妃嬪們每天送來的至少也有十件，三來浣洗後的衣物通常都被直接扔進衣櫃或者庫房了，下一次穿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故而排查起來十分困難。

    此事更是直接引發了慌亂，一時妃嬪們都在找那要命的衣服，生怕劉更衣的那件混進了自己的住處。

    一位早早失寵的李才人最先染上，撐不過兩天就魂歸地府，秦嘉研究著病情和藥方，對慕林淵道：“這次瘟疫的發作表現有兩種，一種是緩慢而循序漸進的高熱，一種是迅疾的發燒甚至抽搐，第一種我有辦法治好，但第二種來得太快，我不能阻止。”

    “大多數人是哪一種？”慕林淵皺眉問道。

    “一半一半吧，染上這種瘟疫，就真的隻能拚運氣了。”秦嘉鬆開手，一張薄薄的藥方打著旋跌落在地，如世事般無心亦無力。

    秦嘉開的藥雖挽救了不少人，可瘟疫的傳播還在繼續，用她的話說就是來收拾殘局的，但對持續發展的殘酷場麵並無用處。

    當樓春知曉了部分被抱錯的衣物送入哪裏後，已經顧不上發表什麽意見對策，一溜煙便向宸殿跑去。

    周豫明知道他帶的是壞消息來，感情上當然不想見他，可理智將他拉了回來，畢竟有些事情終究要承受的。

    然而這次的消息顯然很驚人，樓春一臉驚惶的樣子，就差跪地上了。

    “陛下！是娘娘！浣衣局的人把一件劉更衣的衣服送到娘娘那裏了！”樓春急得上氣不接下氣道。

    周豫驚問：“說清楚點，哪個娘娘？”

    “皇後娘娘！”

    刹那間案上如山的奏折被掀翻在地，周豫霍地立起，急匆匆便要出去。樓春嚇了一跳，連忙跪在周豫麵前：“請陛下三思！陛下龍體金貴，不能踏入有人感染瘟疫的地方！”

    元長音從對側的書房裏聞聲趕來，亦拉住了周豫：“皇後娘娘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請陛下等太醫診斷後再做決斷，如今冬寒，興許娘娘是尋常發熱也未可知。”

    周豫怔了怔，抓著她的腕道：“是，說不準隻是尋常發熱……”說完又一疊聲叫太醫去瞧。

    元長音驀地想起前世來，元菀衣入宮不久也有一次瘟疫，隻是規模和持續時間相對較小，但那一次死去的人中也有皇後。該不會真是她做的吧？元長音打了個冷顫，由衷地希望這隻是巧合。

    遺憾的是，診斷結果是糟糕的。當太醫宣布皇後的確是感染了瘟疫後，周豫立在椒房殿外，差點沒能站穩。

    “把秦嘉叫來！她若能治好朕立刻放她走！”周豫喝道。

    浣衣局涉嫌此案的宮人都倒了黴，全數被侍衛扔到了慎刑司，無論如何也要拷問出結果來。更使其他人深感焦慮的是，劉更衣被抱錯的衣服還剩一件沒找到的，如今人心惶惶，生怕那件衣服就在自己身邊。

    “劉更衣的衣服怎麽可能送到皇後那裏，她們穿的衣服能一樣麽！”周豫氣急敗壞道：“誰想害皇後，朕先扒了她的皮！”

    當天他是被元長音連哄帶騙才離開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