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她說完，服侍她的宮女便驚呼道：“貴人昨天穿的衣服上，可不就有一條藍色腰帶麽？”

    這下眾人大驚，金久縈亦嚇得倒退兩步，那天她看著櫃裏的一堆衣服，看見一條藍色腰帶在上麵，隨手拿起來係上了。要命之處在於宮中即便是位份低的貴人、才人之流，衣服也是不缺的，偶然少一件或是多一件不熟悉的，也會誤以為本來就是自己的衣服，因而拿錯一件幾乎沒有人會在意。

    事到如今，除了那位極幸運的玉貴人外，碰過劉更衣衣服的人，都已相繼患病或死去。樓春查了查生病的人，發現她們的共同點都是接觸過那些衣服，隻不過有的人到死都不知情。

    顧洛玉的神色中帶了點焦急：“還請公公速去查明，本宮並不覺此事尋常。”

    樓春嚴肅地點點頭，領命離去了，由劉更衣引發的一連串瘟疫，在他看來亦覺蹊蹺，早先死去的宮人都不像她這般容易傳染。樓春特別提醒了那些負責往宮外搬運屍體的侍衛們注意包裹嚴實，結果發現隻有搬過劉更衣的人染了疾病。

    如今他處在左右為難中，要想查出事件的源頭，唯一的辦法是前往劉更衣生前住的桂雨院、查看她的一件件衣服、甚至將她的屍體挖出重新檢查，這些做法的危險性不言而喻，一個弄不好，死的可就是自己。做奴才的即使命賤，可又有誰真願意冒死？

    樓春和調查的侍衛走後，展琅殿頓時亂成一團，雖然最好的辦法是將金久縈立即隔離，但從昨天到現在為止，她還並未出現任何症狀。

    金久縈心裏有數，倒是不願讓宮人為難，遂向顧洛玉道：“嬪妾既是可能染疾之人，不如就先回偏殿吧，侍奉的那些宮人，也都不必再來了，免得沾染上沒了性命。”

    這時人群中奔出一個宮女，急急跪下道：“貴人曾經救過奴婢，奴婢願意留下。”

    金久縈一怔，那宮女抬起臉，卻見是阿寧，那個掉進冰湖裏被自己救上來的宮女。見她不說話，阿寧又道：“貴人大恩大德，奴婢從前無以為報，如今就讓奴婢侍奉您一回，縱然死了也甘心。”

    金久縈抬眸看向顧洛玉，後者輕聲道：“也罷，就讓這丫頭陪你吧。”她命那些宮人散去了，又安慰道：“你且放心，本宮會讓太醫來瞧的，若是沒病就觀察兩天，到時會放你出來的。你往好處裏想，玉貴人不也沒事嗎？這瘟疫也不是那麽嚇人。”

    “嬪妾沒事的。”金久縈竭力使心情放鬆下來。

    顧洛玉聞言皺了皺眉，她想起這女人每每說自己“沒事”時，結果都是有事，不由道：“你性子敏感，可不要把自己嚇出病來了。”

    金久縈心頭微暖，點點頭道：“請娘娘放心。”

    回到展琅殿正殿後，寶鶯嚇得不輕，又是差人請太醫來瞧，又是喂熱水灌薑湯的，生怕顧洛玉也被染上：“娘娘不該和金貴人走那麽近的，從前奴婢勸您也不聽，這下可好了，娘娘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麽辦？”

    顧洛玉睨了她一眼，不以為意道：“本宮愛和誰玩你也要管，可見是本宮太縱著你了，瞧你那擔心的樣子，能有什麽事啊？一條腰帶而已，更何況又沒係在本宮身上。”

    說起腰帶來，顧洛玉不由擔心道：“也不曉得金貴人到底怎麽樣？她一直都是個病秧子，風一吹就倒，可別真染上了。”

    寶鶯不解道：“娘娘您替她擔什麽心？奴婢也是不懂了，金貴人哪裏值得你這樣上心？列蒼根本就不在意她。”

    “你懂什麽，又不是走到哪裏都要談價值。”顧洛玉輕叱一聲，轉頭卻也想不出話來駁她，隻得先打住了。盡管她並不太願意承認，但不得不說金久縈若真得了瘟疫，她會很難過的。從前蔑視她的善良，如今自己又極度渴望能留住這個人。

    令人暫時鬆下一口氣的是，太醫來瞧了顧洛玉和金久縈後，發現二人並未感染，金久縈縱然體弱，也未出現發燒感冒的症狀。

    “讓她暫且住在那裏吧，炭火衣裳都給足了，別讓人凍著。”

    展琅殿裏好像平靜了許多，直到第二天晚上，都未傳來有人染疾的事情。樓春那邊的調查也有了新發現，當內監們再度冒著生命危險翻出劉更衣的衣服後，人們意識到這瘟疫不僅是天災，更是人禍。

    衣裳被送到了蘭萱殿，秦嘉裹著厚厚的衣服皺眉研究著，發現所有染疾的宮人，都拿錯了有斑點的衣服。

    “這種斑點是什麽？”慕林淵疑惑道。

    “看起來像屍斑，其實並不是，這種斑點很微小，像是故意點上去的。”秦嘉用包纏著厚厚白絹布的手捧起衣服細看，半晌道：“有沒有感了雞瘟的動物屍體？我想看看。”

    當研究暫告一段終結時，秦嘉猶疑道：“如果斑點是染疾關鍵的話，為何玉貴人沒事？難道劉更衣那一筐被送錯的衣服裏，隻有給她的那件是幹淨的？”

    “又或者，是她的身體素質真心不錯，”慕林淵說完也搖了搖頭：“不過我不信這個。”

    如今人們在劉更衣事件上達成了共識，很顯然這是一樁有預謀的毒案，有人借了瘟疫的手在害人。倘若姬歡是死於天災，周豫尚能接受，可若是人禍他就無法忍受了，憤然的帝王下令徹查，一時宮中充盈著期待與惶然。

    “你覺得是怎麽回事？”夜裏周豫問道。

    元長音歎了口氣：“隻不知幕後凶手是誰，天曉得這次又是衝著誰來，不過看來不是針對陛下。”

    “也是，若是對我，早該來了。”周豫忽覺有點幸運，攬住元長音道：“還好這些天你住在這裏，衣裳都是經過仔細檢查的，不然你要出了事，可得把我急死了。”

    元長音瞥他一眼，輕笑出聲道：“如此說來，我這是沾了你的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