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洛玉一凜，暗想自己剛剛氣在頭上，說出的話的確是大不敬，隻好咬一咬牙，跪在地上道：“臣妾失言，陛下盡管責罰好了，但在此之前臣妾有話要說——金貴人是冤枉的，真凶另有其人，懇請陛下暫且放過她，給臣妾一點查明的時間。”

    “你就這樣肯定麽？”周豫的神色依舊陰冷，如今不免添了一絲懷疑，顧洛玉怎知金久縈是真冤枉，莫非她知曉什麽內情？

    顧洛玉沉默片刻，抬頭堅定道：“臣妾相信她的清白。”她見周豫浮起嘲諷之意，便又補充道：“臣妾知道這話莽撞，但求陛下給予一點時間，容臣妾徹查此事，倘若不能給陛下一個交代，臣妾甘願被降罪。”

    如今幕後主使到底是誰，顧洛玉是完全摸不著頭腦的，但她不得不這樣說，如果她給的保證不夠堅決，周豫是不會放過金久縈的。

    周豫記憶中的顧洛玉，都是神情高傲的千金小姐模樣，少見這般堅決冷靜的時候，因而不由微微動容：“你這樣子可真難得……那朕便給你三天時間，如果查不出是誰所為，別怪朕再把金貴人抓回去審問。”

    “謝陛下。”顧洛玉默默叩首，隨即起身離去，出來時元長音恰撞上她的目光，沉重的眼神出現在嬌美的容顏上，不免使她驚訝：“珍貴嬪，你還好麽？”

    顧洛玉直視著她，眼眸中流露出的是剛毅而非脆弱：“嬪妾很好，不勞娘娘費心了。”元長音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愣了下才回到宸殿：“陛下對她說什麽了？”

    周豫聳聳肩道：“你問我？我可不曉得她吃錯了什麽藥，一口咬定金貴人是無辜的。”說著便將他定下的三天之期說給了元長音聽，後者越發訝異了：“珍貴嬪為何這樣肯定？”

    周豫的答案依然是不知道：“不過這樣也好，與其讓慎刑司挨個審問有嫌疑的人，倒不如讓她揪出那一個最關鍵的來，省時省力。”

    元長音垂下眼眸道：“其實珍貴嬪說得也沒錯，陛下確實太心急了，金貴人再如何也是列蒼的庶公主，怎可用刑罰對待？”

    周豫不悅道：“列蒼那種地方，多的是奸邪狡詐之徒，上次黑鷲軍幫助衡山侯謀反一事，我沒處置掉金貴人就已待她不薄了，不過是人質而已，哪來的座上賓禮遇？”

    “可指使黑鷲軍的是她父王，與北穆為敵的也是她父王，與金貴人本身又有何幹？她出身那樣的家族，已經很不幸了，如今一出事連青紅皂白也不問，就被投入慎刑司，她——”

    周豫打斷了她的話，恨恨地將她抵在牆壁上：“若是追究起來，似乎人人都有無可奈何的傷心事，按照你這博愛的胸懷，我是不用做皇帝了，幹脆就天下大赦好了。”

    元長音氣道：“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是說金貴人若沒有過錯，平素也本分有禮，沒有害人的鐵證，就不能用她的家族來揣測其行為，更不能用酷刑對待她。”

    周豫握住她的下頜，生氣道：“看來我們在治國策略上有了分歧，你偏向仁善，而我喜歡快刀斬亂麻，然而不幸的是，我是北穆的主人，此事由我說了算。”

    說罷他忽見元長音眉目中浮現出痛色，這才意識到自己握的力氣太大，連忙鬆開了手：“對不住。”他含著歉意道：“別再這樣了好嗎？巫蠱一案和瘟疫相連，我若不拿出狠心來，此事會一發不可收拾的。”

    元長音不願說話，周豫越發急了：“我又不是沒做出讓步，至少同意讓顧洛玉去查，放了金貴人。”雖說這讓步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但為了她一個人的讓步，也算是讓步的。

    “算了。”元長音不願再和他爭下去，心想反正她是要離開皇宮的，到時出了宮眼不見為淨，才不要管周豫做什麽。

    周豫覺得她神色不對，便將她按在牆上不許走：“這麽輕易就讓步了？好像不是你的風格。”

    元長音翻了個白眼給他，不滿道：“你到底想怎樣？反抗不行，讓步也不行。”她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唯恐再待下去周豫會猜出她心裏的算盤，想了想幹脆出其不意，踮起腳來吻了他一下：“現在總可以了吧？”

    周豫一怔，抵著她的手瞬間鬆開了，即使是愉悅的時候，元長音也很少主動親吻自己，今天這是怎麽了？在他還來不及多問時，元長音便手疾眼快地從他胳膊下鑽過，一溜煙跑了出去。

    原來是放煙幕彈，周豫氣得一笑，想抓她卻也來不及了。這個小東西，如今竟會耍自己玩了，方才鬧的不愉快刹那間便拋到腦後，他無奈地低笑一聲，踱回書房批起折子去了。

    顧洛玉離開宸殿後，一時沒有頭緒，慌得整個人根本吃不下飯。三天的時間已是周豫能給出的極限，可對她來說還是太短了，到底該從哪裏查起？顧洛玉坐在展琅殿裏，對著寶鶯和寶鴛抱來的一大摞案卷，愁得腦仁疼。

    正想到心力交瘁之時，顧洛玉忽然想起一個人來：“寶鶯，你可記得蘭萱殿裏有個女人？”

    寶鶯想了想道：“聽說過，不過據說挺神秘的，這次瘟疫的抑製藥方、還有揪出浣衣局的錦荃姑姑，都是她的手筆。”

    “本宮這些天忙著躲瘟疫，倒是沒空調查她的背景，你可知她是什麽人？”

    寶鶯搖頭道：“隻知道姓秦，這位秦姑娘一直很神秘，像是陛下請來的客人，但奴婢瞧蘭萱殿的防備程度，又像是被關押的囚犯，不曉得是什麽來頭。”她竭力想著有關秦嘉的一切，又補充道：“慕大人常去看她的。”

    顧洛玉眼眸一亮，既然這位秦嘉對瘟疫和巫蠱案都有所了解，又與慕林淵相熟，聽起來應該是個厲害角色，或許她可以幫自己洗脫金久縈的罪名。

    “本宮要去找她。”顧洛玉下定決心道，病急亂投醫自有其道理。（m.101novel.com）